十裏樓宇,重重迭迭,琉璃綠瓦,櫛比鱗次。
屋門前,石獅盤踞,不怒自威。紫檀木大門,光鮮明亮。
門前守衛,鮮衣怒甲。
內室的樓房,處處可見華麗的地毯、帳幔和褥墊。回廊百轉,花園幽靜,錯落有序的假山邊,有鳥鳴聲、花香味。連綿起伏的樓宇,定睛看不到邊。
那高高枝條的榕樹,立在園子裏,四處可見的丫鬟仆從,不斷在期間穿行。
年年都有皇上賞賜的各種古玩珠寶,不時有人傳報伊府人加官進位,隻因伊家子孫,世代都在戰場上為著皇帝保衛著他的國土,所以皇恩一直都不少,聖倦很濃。
路上行人看到伊府的人,都會繞道而行;百姓總會指點,伊家的誰誰又立功了,誰誰又封官了,誰誰又得到皇上的讚美了。
這就是伊府。一個世代為官的府第,一個受世人景仰的府第。
而我,從睜開眼的那一刻起,就生長在一坐這樣的府第裏。
奶娘說:我出生之時,不是哭著的,而是對著圍觀的從人展顏一笑,那一笑,美若滿園桃花綻放,於是爹爹給我取名一笑。
奶娘說:小姐,你不知道你娘有多美嗬。奶娘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臉的驚歎和向往。可隻一瞬間,她的臉就黯淡了,應該是想起了娘的死吧,她又說:小姐,你要好好活著,這是你娘臨終的最後期望。
奶娘對我很好,總是把好吃的留給我,犯了錯也舍不得罰我。盡管我並不苟同她的一些觀念,什麼女孩子要有女孩子樣,要笑不露齒,走路要蓮步輕移,而我總不耐煩聽那些絮絮叨叨,一轉身,便跑遠了。
從我有記憶起,爹爹就很少來看我,因為他有許多兒子女兒妻妾,而且他並不怎麼喜歡我,每次見到我的時候,都離得遠遠的,他的眼睛都似乎在透過我,看著另外一個人。他的眼神很冷淡,他的神情很寂寞。我不明白這個擁有這麼多子女妻兒的他,為何是寂廖的,我隻要有我小小的快樂就足夠了,我的心隻有這麼大,隻夠裝我小小的心思。
下人們看我和奶娘的眼光,都是帶著絲鄙夷和同情的,因為我娘,出身青樓,更因我娘,在我一出生後,就因大出血而死了,而我成了沒娘的孩子。從小到大,隻有奶娘和我的貼身丫鬟含羞保護著我,於是我明白,這個世間,勢力的人太多了。連普通的仆人都不喜歡往我住的‘清竹小築’來往,爹爹來的次數,更是連手指都可以數出來。於是,那一大片的翠竹林裏,整天都隻有我和含羞的笑聲。
但我卻並不在意,隻要有飯吃,有衣穿,有地方住,就夠了。
為什麼要在意那些外在的東西呢,一切隻要自己高興就好。這是我伊一笑的名言,嗬嗬。沒了那些煩人的事和人,我更樂得清閑。
府裏隻有四哥伊天與五哥伊順對我最好,五哥會在閑下來的時候來看看我,逗我玩,哄我開心。幫我捉小鳥,逗蛐蛐兒。四哥會為我講許多外麵的趣事兒。
我喜歡在暖暖的陽光裏跳舞,舞劍,彈琵琶。
這一切都是奶娘教的,每次我彈得手痛,練得腳酸,想要偷懶的時候,奶娘都是要開始念叨我娘的好。於是我隻有重來,直到練好為止,每次堅持不住的時候,奶娘都說:“你娘是這世間最美最有才華的女子,我不許你平庸!不許你給你娘丟臉。”於是我仰頭,在娘的畫像下繼續練習,不為別的,隻為了那一句:不給娘丟臉。
而含羞,便在一旁為我加油。
含羞是我從外麵撿回來的。
那天好不容易偷偷溜出去玩,在轉過街角的時候,看到有個小女孩站在那裏抹眼淚,身上插著根草標。我上前問她為什麼哭,她說:“我爹娘死了,姨母幫我埋葬了他們,但要我給她五紋銀子,我給不出來,她就打我。我隻好把自己賣了。”說完眼睛裏有亮閃閃的東西在跳動。我看著她小小身子,笑。然後掏出五兩銀子,然後就把她撿回來了。
所以她常說:“小姐,我的命是你給的,這一生我都要服侍你。”那時候,我才六歲,她也隻有七歲,卻說下一生的誓言。
她的名也是我取的,當時我問她什麼名,她說她叫小草,就是遍地都是的那種小草。我說這名字不好聽,你來伊府,就喚含羞吧,含羞帶怯的含羞草。她伏下身去:“謝小姐賜名。”
閑遐時候我喜歡看百花開放,傾聽鳥兒的啼叫。我天生似乎做不來大家閨秀,從小我就總是喜歡爬樹,站在樹枝的頂端,看向天空,似乎覺得自己離天空又近了一分,離那些可愛的星星們也近了一分。展眼望去,原來天空是那麼的寬廣。我也喜歡跑出府去玩。因為仆人都知道我是個不受寵的女兒,所以也不大來管,他們被地裏都叫我野丫頭。
我喜歡外麵燦爛的陽光,喜歡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青草地,喜歡看羊兒在草地上啃草,喜歡騎上馬兒在草原上馳騁……
我喜歡陽光,因為溫暖,喜歡自由,因為沒有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