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畫走的時候已經沒有來時的那般歇斯底裏,雖然半張臉上還印著通紅的巴掌印顯得有些狼狽,但已經不像初回府時那般黯然木訥。
臨走時她眸光複雜地盯著陸九凰,“你休想挑撥我和暮煙的關係。”懷疑的種子已然在她心底悄然生根發芽,掙紮不過是徒勞。
陸九凰隻揚唇淺笑,並不多做解釋。該說的她都已經說過了,陸辭畫隻要不是蠢到無可救藥,自然可以發現李暮煙的那些小伎倆。李暮煙雖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但隻要能勾住雲萬裏的心,在二皇子府裏委身當個侍妾就並非難事。
陸辭畫想到這些時日裏李暮煙時常殷勤地跑到二皇子府裏來陪伴照顧自己,手心攥著那個李暮煙一直叮囑自己佩戴在身上的香囊有些沁涼,臉色也不由地難看了起來。
等她回到二皇子府,正巧碰見李暮煙和雲萬裏在花園裏說著話。雲萬裏有如玉樹蘭芝,唇邊噙著一抹淡然的笑溫和地看著李暮煙,而李暮煙低垂著頭隻露出一小段潔白修長的脖頸,宛若一朵不甚嬌羞的水蓮花。
陸辭畫怔立良久,直到雲萬裏抬眸瞥見他,眼底劃過明顯的厭惡和淡漠,然後又和李暮煙低聲說了幾句話後就轉身離去了。
李暮煙朝陸辭畫走過來,眼梢的羞怯還不曾完全褪盡,目光閃爍著有些緊張地問她:“姐姐今日回門怎的都不曾和我說一聲?”
“我又不知暮煙會來看我,說起來你前日才剛來過呢。”陸辭畫勾起冷笑。
“我隻是有些不放心你。”她眼裏蓄滿了擔憂,但陸辭畫卻隻從她的眼瞳裏瞧見了蒼白憔悴的自己。和氣色日漸紅潤的李暮煙相比,她仿佛低到了塵埃裏去。
難怪萬裏可以與她這隻破鞋相談甚歡,卻不願意多看自己一眼。
“暮煙剛才在和二皇子說什麼?”陸辭畫往她的院子走去,李暮煙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和她並肩往前走。
“沒什麼。”她有些含糊其辭,並不太想告訴陸辭畫。心念一轉又掩著唇角嬌笑道:“二皇子隻是向我打聽姐姐的近況。我看二皇子對姐姐還真是關切得很呢。”
陸辭畫勾起唇角,“萬裏對我自然體貼疼愛,能嫁給萬裏是我三生有幸。”話鋒一轉,“倒是妹妹先前出了那檔子的事,隻怕是再難尋到好人家了。”
瞥見李暮煙陡變的臉色,心頭無比痛快地拉過她的手輕輕地拍了兩下,陸辭畫裝作愧疚地說道:“說起來那件事也怪我,暮煙心裏不會一直都記恨著我吧。”
“怎麼會?”李暮煙勉強地笑了笑。
“等我養好了身體以後,就去求萬裏給你說個好人家。”陸辭畫笑容越發妖冶,“暮煙放心,我是不會讓你去給別人當妾做小的。雖然你……不過嫁過去做續弦或填房都是沒有問題的。”
她說得含糊,但話裏話外都在揭開李暮煙已經結痂的傷口往上麵撒鹽。
李暮煙的臉已經蒼白得如同宣紙,陸辭畫這才覺得一直積鬱在胸膛裏的悶氣都煙消雲散了一般,有些說不出的暢快。
“不過,我將你當做親妹妹看待,二皇子就是你的姐夫。所以……妹妹還需要避嫌才是呢。”陸辭畫隨手掐了一朵旁邊正盛開的花朵插在李暮煙的發鬢間,冰涼的手指輕柔地拂過李暮煙的臉龐,呢喃著說:“妹妹生得真好看!”
李暮煙心裏泛起一股寒意,朱唇微抿,抬手撫了撫鬢角旋即展開笑顏,“可卻也比不得姐姐這朵解語花呢。”
*
五月初五,季府來人。
陸九凰小日子又來訪,整個人都懨懨的沒什麼精神。可她如今主事陸府,有親眷登門造訪自然是要去接待的。更何況來的還是陸婉月的表姑婆季王氏。
季王氏如今是季府的當家主母,在上次陸辭畫的婚禮上確實幫了不少的忙。這回登門造訪也是受陸家主所托前來教授陸九凰如何主持中饋,做好當家主母。
許是陸家主終於察覺到以前疏忽了對陸辭畫的管教,才導致陸辭畫落到如今的下場。陸九凰可是要嫁到七王爺府去的,定然不能再丟了陸府的顏麵。
季王氏如今五十有二,鶴發童顏,精神矍鑠,一雙渾濁的眼珠子裏卻折射出銳利的目光,不怒自威地坐在堂屋上首。
下首坐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稍長的那個穿著一件湖綠色的長裙,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正是季府二房的嫡次女季靈書,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眉眼間隱約有一股書卷的清氣。
而另一個瞧上去不過才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也生得珠圓玉潤十分可愛,白皙的皮膚如同剛剝殼的雞蛋,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似乎會說話,淺淺一笑時臉頰兩側就蕩漾起兩個深深的酒窩。她坐在椅子上雙腳都夠不著地,懸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