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陸九凰給她進行了緊急燙傷處理,可是李暮煙被一盆開水兜頭潑下,從臉龐一直到脖頸下的皮膚都是紅彤彤的,轉眼間就起了水泡,又紅又腫的猙獰可怖。
陸九凰也不敢隨意地將她的衣裳褪下來,因此並不知道她身上的燙傷有多嚴重。
李暮煙疼得一直在哀嚎,到最後聲音都已經沙啞了。她控製不住地想要去摸自己的臉,可她的手也被燙出了水泡,在她掙紮的過程中被弄破了,流出來一些淡色的水。她勉強還留有幾分理智,不敢再伸手去觸碰自己的臉,隻用手指死死地摳住地麵,力氣大得指甲都要翻了起來。
屋裏的其他女子都有些害怕地不敢看她,隻有季靈書鼓起了勇氣對陸九凰說:“你不是會醫術嗎?快救救她呀!”
陸九凰冷然地瞥了她一眼,“能做的九凰都已經做過了。”
“可是她看上去那麼痛苦……”季靈書喃喃道。
“可九凰並非罪魁禍首。”
季靈書噤聲,偷瞄了一眼神色恍惚的陸辭畫,想起她麵無表情地將手伸進滾燙的沸水中時的光景,有些瑟縮地往陸婉月身後躲了躲。
陸辭畫沒轉頭,隻眼珠子轉過來森然地看著她,渾身都好似被包裹在一團陰惻的鬼氣之中。季靈書抖得更厲害了,甚至有些不切實際地幻想著陸辭畫在跌落河渠中的時候就已經被女鬼給附身了……
陸九凰現在可真的是頭痛欲裂了。
雖然知道陸辭畫和李暮煙之間遲早會爆發出矛盾,可陸九凰怎麼也沒想到這場爆發居然會來得如此早,還來得如此巧。
沒忍住去問陸辭畫:“你好端端的發什麼瘋?”
陸辭畫木訥地轉了轉無神的眼珠,半幹半濕的青絲猶如水底糾結纏繞的水草。她看了眼陸九凰,嘴裏又發出兩聲詭異的笑聲,“我要殺了你們!”轉念間又小聲地念起了方才李暮煙在詩會上作的詩,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癡癡傻傻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季靈書躲在陸婉月身後探出個腦袋,害怕地問:“她怎麼了?”
“大概是失心瘋了吧。”陸九凰眸色複雜。
陸婉月擔憂的目光從陸辭畫和李暮煙兩人身上掃過,“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九凰已經派人去通知二皇子府和李府了,應該再過不久就會有人過來帶她們回去了吧。”
“大姐姐可真可憐。”陸婉月眸中已有淚光閃爍,看上去宛若一朵純潔無暇的白蓮花。
陸九凰嗤笑一聲,“卻也不知是拜誰所賜。”
陸婉月眉睫微垂,看上去十分傷心的模樣。季靈書似乎又沒有那麼害怕了,她惡狠狠地瞪了陸九凰一眼,這才柔聲安慰起了陸婉月。
可她卻瞧不見陸婉月唇角彎彎,分明是在笑呢。
二皇子府和李府的人都來得很快。
李府來的人是李暮煙的嫡兄李朝陽,他有一雙如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瞳,看似平靜的眼波下總是暗藏著銳利如鷹膺的眼神,配著一張端正剛強、棱角分明的英俊臉龐,更顯得氣勢攝人。
他瞧見被燙得麵目全非的李暮煙時臉色陡變,卻又很快收斂了情緒變得平靜無波了起來,隻除了一雙銳眼中還暗藏著幾分憤怒和心疼。
“驚華郡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李朝陽的嗓音和他的外表一般冷酷,與朝陽這個名沒有半分契合。
陸九凰並不喜歡這般質問的語氣,微蹙著眉說:“今日詩會令妹與陸側妃皆是不請自來,所以九凰並不覺得有什麼可向李大人解釋的。”她直視著李朝陽黝黑的眼眸,“李大人不如先帶令妹回府治療,待她清醒過來再問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朝陽緊盯著她,眼神好似鎖定了目標準備給予其致命一擊的獵豹般危險。半晌後才打橫抱起已經昏過去的李暮煙跟陸九凰告了辭。
陸九凰在他身後說道:“令妹身上或許也有燙傷,回去後身上的衣物不要直接脫掉,最好拿剪子剪開。”
李朝陽回頭對她道了句謝,然後抱著李暮煙大步向外走去,步履間有些匆忙與慌亂。
李暮煙倒是有個好哥哥。
二皇子隻派來了幾個府裏的下人,那群人也不關心陸辭畫的恍惚和她手上的傷口,隻恭敬而又淡漠地請陸辭畫回府。
陸辭畫臨走前忽然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陸九凰一眼,唇齒張闔著無聲地說道:“我不是放過你的。”然後唇角微掀露出一抹凜冽的笑,令陸九凰莫名有些心悸。
好好的一場詩會就因為最後這一點小苗頭被徹底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