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靈書在陸婉月的書房裏一直呆到太陽西斜,直到房間裏的光線昏暗下來她才發覺時候已經不早了。
有些意猶未盡地將手裏的書放回到書架上,瞥見旁邊的醫術,她忍不住掀開封麵翻了幾頁,卻被那密密麻麻的蠅頭細字給嚇退了。
恰好碧荷推門進來,見她站在書架前就笑盈盈地開口道:“小姐擔心表小姐看書入太迷又忘記了時辰,差奴婢來喊您去用膳呢。”
季靈書微有些赧然,“險些又誤了時辰,我以後還是不留下來用膳了。”先前她有幾回都是看書忘記了時辰,害得陸婉月一直等她,直等到膳食都涼了也沒有半句微詞。
她越是這般,季靈書就越是愧疚。可陸婉月書房裏的藏書實在豐富,還有許多孤本殘卷,對她這般手不釋卷之人來說簡直就是無法抵擋的誘惑。
“表小姐這是說的什麼話?”碧荷邊領著她往外走邊說:“有您在一旁陪著,小姐用膳時都覺得飯菜有滋味了許多。”
“小姐一個人呆在院子裏也是無聊得緊,也沒人能陪她說說話,如今表小姐在可真是太好了呢。”
說話間兩人就走到了堂屋,其實並沒有幾步路。
陸婉月已經坐在了桌旁等她,桌上飯菜都已經布好了,還散發著幾分熱氣。見到季靈書,陸婉月便朝她溫婉地笑了笑,“阿書可還真是愛看書呢,難怪會有那般斐然的文采。”
“表姐書房中放著那麼多書,有些書頁都打了卷兒,想必表姐也是經常翻閱吧。”季靈書看向她的目光中滿滿都是欽佩之意。
陸婉月的笑容裏便多了幾分苦澀,“隻因我身體不好,平日裏甚少外出,所以就隻能看看書、做做女工打發時間了,不然這日子也未免太無趣了些。”
“那……那表姐平日裏都愛看些什麼書?”季靈書見她麵色有些凝重,便努力地想要活躍起氣氛,“我方才無意間翻到一本醫書,粗略看了幾眼隻覺得十分晦澀難懂呢。”
陸婉月撲哧笑了一聲,“尋常人自然是看不太懂醫書,我也不過是久病成醫而已。”
季靈書有些觸動地握緊她的手,“表姐,你這些年來一定過得很苦吧。”
“日子過得再苦都未必有喝進嘴裏的藥苦。”陸婉月目光落在季靈書的手上,聲音輕不可聞,過了一會兒她才抽出手拿起筷子給季靈書搛了些菜,笑吟吟地說:“快吃飯罷!”
於是,食不言。
用完晚膳,季靈書向陸婉月借了那本還沒看完的書,正要回去時瞧見掩月院的丫鬟在給陸婉月煎藥,用的還是中午的那一帖藥,熬出來的藥汁都是淺淡的琥珀色的。
季靈書問:“為何不新煎一副藥?這渣滓裏應該沒什麼藥性了吧。”
那丫鬟就低垂下頭有些吞吞吐吐的說不清楚。
季靈書忽的就憶起陸九凰在季王氏跟前那副計較刻薄的模樣,有些憤然地問道:“是不是九凰表姐克扣了掩月院的吃穿用度?難道婉月表姐連多買一帖藥的餘錢都沒有嗎?”
丫鬟隻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不承認卻也不否認。季靈書便打從心底裏認定是一朝得勢的陸九凰故意苛待嫡姐,有些氣紅了眼睛。
陸婉月聽到動靜後從屋裏走出來,溫聲問道:“書表妹怎的還不回去,是有什麼事嗎?”
季靈書瞧她單薄的身形立在夜色中,她寬大的衣袖被晚風吹拂得獵獵作響,衣裳下麵越發顯得空蕩蕩的。弱不禁風這個詞大抵就是用來形容這般情形的吧。
“九凰表姐真是太過分了。”季靈書回了屋後就氣惱地對季靈夢這般說道。
季靈夢哢嚓咬了口蘋果,眨巴著那雙黑亮的大眼睛,“我覺得九凰表姐挺好的。”
“你不就是瞧她是郡主才這般巴結她的嗎?”季靈夢坐在她身邊,拿指頭恨恨地戳了幾下她的額頭譏諷道:“你娘就是這麼教你的?”
“才不是呢!”季靈夢依舊還是個毫無城府的小姑娘,心裏想著什麼便都全然表現在了臉上,這會兒她小臉兒漲得通紅生氣到了極點,“就隻許你與婉月表姐投緣,不許我和九凰表姐走得近了些嗎?”
紀靈書嗤笑一聲,“你可要搞清楚,婉月表姐可才是我們真正的表姐。”
季靈夢瞪大了眼睛,“你簡直不可理喻!”
“陸九凰即使爬得再高都是不可能提攜我們季家的。”季靈書的確是個聰明人,卻也是個自以為聰明的,她以為自己看得很明白。
“隻有婉月表姐才能成為你我的靠山。”
季靈夢說不過她,便氣呼呼地爬上床扯著被子蒙頭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