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陽起初並沒有將陸九凰喂他吃的那顆藥丸放在心上,雖然陸九凰說那是穿腸毒藥,可這些時日裏來卻一直不曾發作過。
倒是他的那條手臂,林清竹給他診治了之後雖說沒有不能像從前那般靈活強健,但也勉強能使上勁兒,旁人不仔細瞧也是發現不了什麼異樣的。但每逢陰雨天,手臂裏漲漲麻麻的好似紮著鋼針,尤其是骨頭縫裏疼得最為厲害。
陸九凰鋃鐺入獄之時,李朝陽請高逸吃了頓小酒打探了一番消息。
高逸說得含糊,但眉眼間都是信誓旦旦的,似是已然決定了陸九凰的生死。李朝陽心裏痛快就多貪了幾杯,回府不多時就毒發了。
毒發作的時候,頭疼的像要炸開一樣,可偏偏意識又極為清醒。
他捂著腦袋撞翻了桌椅倒在地上直打滾,額頭上的青筋鼓得老高像條蠕動的蟲子,口中抑製不住地發出淒厲不似人聲的哀嚎。
但身邊小廝說的每句話他都能清清楚楚地聽到。外界的各種聲音直往他耳朵裏鑽,在他腦海裏鬧哄哄的吵作一團,快要將他給逼瘋了。
李朝陽騰地跳起來朝著柱子撞了過去,幸好有個眼疾手快的小廝攔在他跟前讓他撞在自己的身上。
李家主聽到消息匆忙趕了過來,看到這情形亦是眼眥欲裂,險些沒落下兩行老淚來,“兒,你這是怎麼了?”
如此折騰了大半個時辰李朝陽才平複了下來。他目光陰鷙地環顧著一片狼藉的房間,顫抖的雙手捏緊成拳,對著李家主露出有些難看的笑說道:“兒子沒事。”
李密不信,“要不還是找個大夫來仔細瞧瞧?為父可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誰來繼承李府這偌大的家業?”
“你妹妹又做出那般不知廉恥的事來,如今雖進了二皇子府卻是半點都幫不上你的忙,你……”
“父親。”李朝陽打斷了他的絮叨,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那又不是暮煙的錯。”若不是陸家的那兩條美人蛇,妹妹怎麼會淪落到這般淒慘的境地?
“你呀。”李密從前也是打從心底疼愛著李暮煙的,可也是指著她能找個好夫家日後幫襯李朝陽一二。如今她卻接二連三地惹出事端來,毀了自己大好的前程不說,還連累了李朝陽。
骨肉親情那點兒羈絆在家族利益麵前也都一點點被消磨殆盡了。
“還是去找大夫看一看罷。”李密歎了口氣,又勸道:“我讓人去請百草堂的小林大夫過來。上回他不是替你把手給醫治好了麼?”
李朝陽陰沉著臉沒吭聲。
沒過兩天陸九凰就從監獄裏放了出來,李朝陽驚怒中又隱約帶著幾分慶幸。他恨不得她死,卻也知道自己的性命就攥住陸九凰手裏。若是陸九凰死了,他十有八九也是活不成的。
李朝陽正要找個機會去探探她的口風,春梅卻是先他一步找上門來了。
手裏握著裝解藥的小瓷瓶,春梅半點都沒有身為丫鬟的自覺,對著李朝陽橫眉冷對的沒有好臉色。她本就潑辣,如今仗著勢欺負起人來那頤指氣使的嘴臉還真能把人氣得前仰後合。
“我家小姐有事交代你去辦。”
李朝陽冷哼道:“驚華郡主應當還沒有那大的本事能夠驅使本官替她做事吧。”
春梅嗤笑一聲,在李朝陽眼前晃了晃手中的小白瓶,一言未發就作勢要走。
李朝陽毫無預兆地扼住她的喉嚨將她按在牆上,另一隻手將解藥搶奪了過去,笑容冷冽徹骨,“你不過是個下賤的丫鬟,也敢如此放肆。本官就算治你個頂撞之罪將你殺了,驚華郡主又能奈我何?”
春梅被掐得喘不上氣,翻著白眼費力地說道:“你以為這藥能將你身上的毒解清了麼?”
“你什麼意思?”李朝陽質問她,手上不覺卸去了幾分力道。
春梅緩了過來,目光嘲弄地看著他,“李公子不會天真到以為我家小姐那麼好心就給你解了毒吧。”
李朝陽鬆開扼住春梅脖頸的手,一拳砸在她身旁的牆壁上,帶起的一道勁風刮起春梅鬢角的碎發。春梅嚇了一跳,卻還是強作鎮定地說:“這瓶中隻有十粒藥丸,每七日服用一粒可延緩毒藥發作的時間。”
手背很快被淋漓的鮮血浸濕了,李朝陽眸色深沉,“驚華郡主想要我為她做什麼。”
春梅就踮起腳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李朝陽緊蹙的眉頭一直沒鬆開過,直到春梅交代完才低聲說了句知道了。
春梅轉告完陸九凰交代的事情後就步伐匆匆地走了,等走出去一段路後才停下來揉了揉被掐得隱隱生疼的脖頸,又提著衣領遮掩了一番,這才回了陸府。
春梅前腳剛走,李暮煙派過來的丫鬟後腳就到了。
李朝陽閉著眼睛神色很是難看,聽那丫鬟說明來意後揉了揉鼓脹的額角,思忖了片刻才說:“我這段時日有事要忙,等空閑了再去二皇子府拜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