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聽著身後一聲漸遠歎息，永琪的腳步也失了原來的穩健，跌跌撞撞地走回了營帳，便把自己摔進了床上。拿厚厚的棉被和抱枕，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卻不知為何，竟感覺渾身發冷，翻來覆去不能入眠，想起今晚傅恒的話，一種惡寒打心底浮了出來，反正今日沒有寧堡在耳邊嘮叨，索性放縱一下。於是深更半夜爬起來，到寧堡的帳子裏翻出了些從羅刹帶來的烈性酒。寧堡向來不是嗜酒之人，作為軍官他一向知道保持清醒有多麼重要，隻不過永琪有些病症犯起來喝點酒睡一下下也省的大家看著難過。雖說是為了身邊這個病秧子才帶了些以備不時之需，卻不料倒真的被這個病秧子翻了去，而這都已是後話。
永琪開了一瓶伏特加，狠命灌下一大口。羅刹盛產的伏特加出了名的口味凶烈，勁大衝鼻，哪裏是他這樣的喝法？就是羅刹的嗜酒如命的大漢這樣喝也得醉死過去，何況是平常喝的都是摻水伏特加的永琪?這一口灌下去，永琪的腦袋“嗡”地大了起來，腦子一團漿糊，迷迷糊糊地就栽倒在寧堡的床上，口中胡亂地說著寫什麼，漢語、滿語、羅刹語夾雜一起，聲如蚊蚋，好些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人都一一浮現在他眼前：最開始是自己的額娘、皇阿瑪、孝賢皇後、傅恒、安德魯、芭芭拉、女王……可是漸漸的這些身影都慢慢淡去，換上的是現任皇後猙獰的狂笑，是戰火紛飛、哀鴻遍野的慘狀、是那些陽奉陰違、虛與委蛇的官員扭曲的臉龐……那些噩夢般的過往一一呈現，醜惡的樣子不禁讓他作嘔，再加上酒精的刺激，胃部一陣陣作痛，本來就有一身傷病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折騰，竟生生地嘔出了好幾口鮮血……
次日清晨
額真帶著這幾日處理完的文件來找永琪商量，卻發現人不在帳篷裏，被子、抱枕散落一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進了賊。想起那個向來晚上不肯睡，白天不肯起的“小祖宗”，真是想破頭也弄不清楚他這麼大早晨的去了哪裏。
“寧堡也還沒回來……”額真尋思了一下，“難道去找伊蘇卡去了？”想了想又自己否決了，“以那小子的性格，不像是這麼快就能轉過彎來的……”
“天啊！……”一個女仆的驚叫打斷了額真的思路，那聲音是從寧堡的帳子裏傳來的。額真覺得不對，匆匆跑出永琪的帳子，遠遠地就看見寧堡營帳哪裏的人越聚越多。
“出什麼事了？”額真三步並作兩步趕了過去，卻見兩個侍衛急匆匆地從帳子鑽出，飛也似的奔了出去。
“宇寒大人……您……您可來了……”女仆嚇得腿都軟了，“是公爵大人他……”額真一聽和永琪有關，哪還顧得上聽這女仆的話，趕緊進去查看狀況。
一進屋子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兒，再一看，滿床的酒漬和血漬，罪魁禍首就是他找了一大早的永琪。額真上前，把渾身酒氣的永琪拉了一起來，使勁兒拍了拍他的臉：“喂，醒醒……”
“嗯……”永琪頭痛欲裂，迷迷瞪瞪睜開眼看到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揉了揉太陽穴，噴著滿口酒氣道：“是你啊……”
“是我！”額真看到他這幅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跟他說了多少回不要這樣不要那樣，他就是不聽，還偏偏擰著幹，好像自己和寧堡說的話要害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