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同太醫聊過,永琪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樂觀了,可是看他現在嘴巴動動就能氣死活人的樣子,乾隆還真是無法把太醫口中那個一半身子已經邁進棺材的病人和他聯係在一起。雖說不能和一個孩子太計較,可是也不能就這麼縱容他目無尊長,於是乾隆一把扯開了錦被,裹著石膏夾板的右腿有些慘不忍睹。
“這右腿還沒好吧?”乾隆的手伸了過去,剛要下手,隻見永琪變了臉色,驚恐萬分的喊道:“你要幹什麼!”
“這就怕了?還十大酷刑呢……”說著帶著一絲笑意又將被子蓋好,“學乖一點吧!你要是聽話,朕不會把你怎麼樣的;不過你要是再敢說混話,朕保證讓你清清楚楚的知道咱們愛新覺羅的家法是什麼樣的!”說完重重地拍了拍永琪的肩膀。
永琪咬著嘴唇怨恨地看著他,可憶起當初右腿被生生掰斷的巨大痛楚,終於把頂嘴的話咽了回去,卻還是別扭的揚起頭問道:“聽話也行,可也總該讓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吧!”
“這裏,是榮王府!”
“榮王府?”永琪在記憶中搜索著榮王爺這麼個人卻沒有任何結果,於是狐疑地看著乾隆意味深長的模樣——這算是什麼表情,一定有問題!!一定有陰謀!!
“甭想了,諒你也想不出什麼來。”乾隆把他按回床上,“你就在這兒乖乖的把傷養好,把那個什麼嗎啡給朕徹底戒掉!”
“切……戒還是不戒用不著你管!寧堡呢?我要見他!”永琪隱隱記起昏迷前似乎打傷了寧堡。
“你說那個忠心耿耿的侍衛麼?還在王府外麵候著呢!”
“我要見他!現在!還有,他才不是什麼侍衛,他是將軍!”永琪立刻撐起身子堅決的糾正道。
“看起來……”乾隆眯著眼睛湊到他跟前,口氣不佳道,“你還沒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給你撐腰的那個羅刹女王已經回國了,所以……你是不是也該學學怎麼放低身段、說說軟話討好朕啊?”說著戲謔地拍了拍永琪的腦袋。
什麼?她……走了?永琪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一時傻了眼。
“想見寧堡啊……好啊,等你學會了最基本的——一個兒子應該如何與父親講話,朕就放他進來,絕不食言!”
一覺醒來被莫名其妙地關在了榮王府本就很鬱悶了,結果又這樣被生生擺了一道。永琪心裏非常不高興,非常不高興,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地不高興!說軟話?搖尾乞憐?想得美!於是幹脆連話都不說,翻身過去,扯了被子將自己蒙了起來。這麵子是保住了,可右腿被這麼猛地一帶,結結實實地一陣疼,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腦子也不似先前那麼清明了。
“朕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你去瞧瞧啊,無論是王公大臣家還是尋常百姓家,哪有一家的孩子像你這樣沒大沒小,動輒就耍性子的!”乾隆看那被子裏抽搐了一下便知他又碰到傷腿了,可心疼歸心疼,嘴上卻不饒。
過了好一會兒,永琪也沒再吱聲,乾隆以為他鬧累了休息了便打算出去再和太醫們商量一下對策。剛跨出門心裏就隱隱覺得不太對勁,畢竟是父子連心,乾隆回過身拉開被子——永琪身子哆哆嗦嗦蜷成一團,一隻手揪著被子,另一隻手咬在嘴裏,唇齒間血跡斑斑……
“永琪……你怎麼了!!”前一刻還好端端的鬧脾氣,怎麼這麼一會兒就……若不是僵硬冰冷的手感真真實實的傳來,乾隆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噩夢。
“嗎……嗎……”永琪說得斷斷續續,仿佛離開水的魚兒般嘴唇無力地上下闔動,半天才吐出下一個“啡”字。
乾隆這才明白原來是毒癮上來了,然而之前下定的狠心卻被眼前這般淒慘的情形動搖,怎麼也說不出勸他不要再打針的話來,最後還是妥協道:“朕讓他們進來給你打針……”說完轉身打算出去叫人,卻被滿頭滿臉冷汗淋漓的永琪死命地扯住了衣角。
“我不打……不能打……”永琪扯住他道,可說完就神經質一般又道,“就一點,一點就好了……”還沒等乾隆反應過來他究竟是要不要打針,他自己抓扯著頭發搖頭衝自己吼道:“不可以,一點也不可以……沒出息……你這個混蛋!!”然而下一刻他又低聲哀求道:“打一針就不難受了,就這一次,最後一次了……”
一管小小的液體,竟有如此大的魔力——讓好端端的孩子生生撕裂成了兩個人,看得乾隆也心如刀割。永琪用最後一點理智衝他喊道:“綁……綁住我……快!”乾隆看他如此決絕的樣子,甩了甩頭冷靜下來,撕了床簾把永琪的手腳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又用被子裹了一圈。永琪艱難的在被子卷中如毛毛蟲般翻滾了幾下就沒有力氣再折騰下去了,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睛。
乾隆在一邊一點也幫不上忙,直到眼睜睜看他累昏才發現,視線有些模糊,抬手擦了擦眼睛,手上濕漉漉一片竟是淚水。
“是阿瑪不稱職,讓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