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咳嗽,猩紅的血液,而他的臉上,似乎都開始泛起了死灰。
他因為疼痛而蜷縮顫抖著,喉嚨裏發出嚇嚇的聲音。
連呼吸都已經變得困難,可他似乎是那麼的不甘心,那麼的不放心,那麼貪戀的想要再多看一眼似的苦苦支撐。
“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讓我陪在你身邊不好嗎?為什麼要讓我嫁給別人?你都不在乎嗎?”
江毅暉露出溫暖的笑容,聲音溫柔而篤定,“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我的妻子。”
他緩緩的抬起手,張開手指有陽光從指縫間漏進來。戒指折射出銀色的光暈。
謝安驚恐的看著他的唇角微微上揚,然後平和的閉上了眼睛,手臂仿似脫力般墜落在床墊上。
再無聲息。
就好像隻是睡著了。
刹那間似乎失去了聲音。原來真正的背棄是這樣的。
把她一個人殘忍的留在這冰冷的世界,再不理睬。
無法挽回,無法救贖,無法原諒。
“笨笨,起來啦……”謝安笨拙的拽住已經失去體溫的手指。
“陪我說說話,不要睡了,好不好……”
可那個人再不會給她任何回應。
她想要哭泣,想要尖叫,想要癱軟到地上,甚至想要昏迷過去。可她的身體,她的感官都好似被凍結,無法動彈。
眼神裏都是空洞絕望。
這個世界上,她最愛的那個人已經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她為什麼還在這裏?
突然間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成了罪惡。
她都做了什麼?!是她自己親手一點點的把他推離自己的身邊。是她耿耿於懷,是她小肚雞腸的學不會釋然,是她永遠都在糾結他給與的那些無心的傷害,卻永遠都看不到他的付出,他的疼愛。
她總是認為那是應該,總是認為理所當然,卻忘了,他也會疲憊,他也會受到傷害。
她從未想過,他有一天會這樣報複她,會這樣殘忍的對待她。
她想起自己做過的那個夢,她記得她問過自己,是寧可江毅暉帶著對她的愛在那場車禍裏死去,還是好好的活著,哪怕不再愛她。
謝安像受傷的小獸般伏在江毅暉的胸口,心痛肆虐而來。這半生,一步錯,步步錯。該如何才能重來?可惜再也不能重來。
她恍惚間想起多年前的那個清早,她讓他星期一來接她去民政局,他沉默著轉身離開,自己衝出門想要挽留,卻因為那可笑的自尊,因為害怕傷害,所以退縮,所以遲疑。如果當初,她追了出去,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
她總是像隻刺蝟,把自己全副武裝,總是把他紮得鮮血淋漓,才會覺得痛快。
有人想要強硬的把她拉開。謝安死死的拽著不肯放手,哆嗦著放聲尖叫。可是,無論她怎樣尖叫,怎樣掙紮,怎樣後悔,怎樣痛心掙紮,她還是眼睜睜的看著那白色的布一點點一點點的移了上去,把她的江毅暉蒙在了裏麵。
甚至,其實她連哭泣,連掙紮的資格都沒有。她甚至都不是他名義上的未亡人。
還有什麼,比這更可悲?
她想起江毅暉也曾聲淚俱下的求過她,不要離開。她也想要求他,不要走,不要離開,可是她連求,都無處可求了。上天入地皆無門。
悔的肝腸寸斷,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