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午飯的時候,是大猛和趙麗娟將黃小輝扶到了飯桌邊的。
黃小輝的雙腿不能彎曲,已經不能行走,隻是坐在一張家裏自製的長椅上。
趙麗娟真是一個好姑娘,她忙前忙後地幫大猛打飯,然後又幫男友打飯,還想幫兩位老人打飯時,他們已經自己打好了。
於是眾人吃飯。
趙麗娟幫老人家夾了雞肉之後,便對老漢說:“爸,韋大猛組長,就是以前我曾經跟你們說過,曾經在黃泥溝村為民主張正義的大學生村官,剛剛提拔上來的,是個非常好的領導哩。”
“韋組長,今天你能到這裏,我很高興。”老人家端起酒杯,雙於向大猛敬來,“我叫黃勤榮,先敬你一杯,感謝你的光臨!”
大猛忙端起酒杯碰上去:“謝謝黃伯伯的盛情款待!下午還要開摩托車跑山路,不能喝多。但大伯敬的酒還是要幹的。嗬嗬。”
“這麼幹脆的年輕人,我喜歡!”黃老頭說著仰頭幹杯。
“我們爸,曾經在原來的公社企業幹過多年。”趙麗娟開始將話頭轉入正題,這也是她今天帶大猛到男友家的目的。
“哦,原來大伯是老革命呀!”大猛點頭微笑。
“是的,我爸當年還是公社企業辦主任呢。現在的鉛鋅礦山,就是當年我爸他們老輩人打下的江山。”坐在靠椅上的黃小輝接話道。他兩腿行動不便,打飯夾菜都靠家人。
“現在是退休下來了吧?”韋大猛探問眼前的老革命。
“是退下來了。”黃勤榮老人唉地歎了一口氣,“不過不是退休,而是被解除了。”
“啊?”韋大猛驚訝地問,“是怎麼回事?”
“改革之後,他們乘著所謂的企業改製,將原來屬於國家的礦山企業改製成縣辦企業,一切都歸縣裏,如果真的歸縣集體,所得收入用於全縣建設,那也是好事,但實際是歸於少數掌權者的手中。而且,已經不象當年我們是嚴格按照有關規定有規劃地開采,而是胡開亂采,對各種各樣都破壞相當嚴重。我當年極力反對這個事,最後被他們找個理由將我解除了,發給幾千塊錢了事。當然,原來我就不是正式幹部,而是幹了幾十年的臨時幹部,從小學民辦教師轉過去的。”
“這就是世事的不公平!有人為公家做事幾十年,但身份卻永遠是編外的,待遇也比不得正式的一半,而做事卻比別人多,比別人辛苦。”趙麗娟為男友的老爸幫腔。
“這種不公平的事,什麼年代都有。”大猛想起這幾年的大中專幹部,未有機會轉正的,待遇比正式幹部低,卻活路多而辛苦,便感慨道。
“解除就解除吧,我也不願與那些人為伍!”黃老頭說著又向大猛舉杯,“來,喝。”
“那現在,這個礦山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是縣裏不知哪個部門管的,也是鄉企辦管的,但又成立了個總公司,老總是賀永長副鎮長的公子,這其中的複雜關係就不是我們普通老百性能弄懂的了。”黃老頭搖頭說。
“現在是一塊肥肉大家吃,縣裏領導吃,鄉裏領導也吃,就是國家和普通百姓沒法吃。”黃小輝插話說。
“對。”趙麗娟點頭附合,“挖了幾年了,基本沒交什麼稅的。”
“哦?”大猛對這企業界的事還真的不大懂,“是不是享受了免稅政策?”
“各種招式,很多的。”趙麗娟貌似懂得其中一些奧妙,“他們可以給管稅收的縣領導或局領導入幹股,就可以最低限度地納稅甚至減稅,因為入股以後,就是領導們的企業了,他們會向自家的企業收標準的稅嗎?還有就是打通關係,辦探礦證代替采礦證,這樣,年年探礦年年采礦,都不用交稅的。當然,那些選礦廠是交一些稅的,但關係硬的化,也交不多。”
“哦——”大猛點點頭,“這裏的道道挺多。”
“唉,這個礦山啊,可惱的事情太多了。”黃小輝有些憤然的道,“最可惡的是,礦山開采多年,我們這地方,地底下基本已經是掏空了,還過些年,這裏將是一片荒漠,這裏的群眾將失去家園,可直到現在,這裏的移民問題還是沒有什麼解決方案,以後礦山開采完了,這裏山崩地裂,一片荒蕪,誰來為我們小老百姓的遷移買單?”
“可憐啊——”黃老頭看著自己殘疾的兒子,“我有一女一兒,女兒已經出嫁了,小輝中專畢業回來,因為看不慣礦山的事,也是為了我們這裏的將來著想,帶領群眾跟他們鬧,最終,事情沒有得到解決,卻被打碎了膝蓋,永遠殘廢了。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