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國三十二年,暮春。
傳聞靠近深山中的一個蝴蝶穀中,自九年前,一直會傳來一陣琴音。開始嘈雜難入耳,漸漸過往人群,如聽仙樂。路過那時,總是會忍不住停下來聽一段。
段夜晨笑眯眯的看著彈琴者,順便往自己嘴裏塞著桂花糕,直到手中的糕吃完,才拍拍手,自樹上跳了下來,坐到彈琴者的對麵,依舊是笑眯眯的。他手撐著頭,饒有趣味的道:“阿仙,你天天彈琴,不覺得累麼?”
彈琴者抬頭,琴音停止,他淡淡的掃了眼前人一眼,“你天天爬樹,也不覺得累。”
段夜晨見他肯答話,很是得意,道:“我師傅教我的就是爬樹嘛。”
彈琴者雲仙淡道:“我師傅教我的就是彈琴。”
段夜晨白眼,“我師傅教我的可以讓我成為天下第一,你師傅教你的呢?難道你真的立誌成為煙花男子?”
雲仙臉色沉穩,並不為所動,段夜晨端起桌上的茶杯,正要送到嘴邊,雲仙輕指一彈,茶杯立即粉碎。
段夜晨訝異,接而苦著臉道:“阿仙,你要顯擺也別砸我的茶啊。這茶葉很貴的。”
雲仙的回答則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彈琴。
蝴蝶穀一年四季氣候宜人,沒有寒冷,亦沒有炎熱。當初段夜晨的師傅竹葉青與雲仙的師傅月中仙一起看中此地,而又互不相讓,打了三天三夜,亦沒有分出勝負。所以約定,一人一邊。
這樣直接的後果是段夜晨有了一個玩伴。段夜晨其實是一個富商的兒子,自幼讓竹葉青帶著習武。
段夜晨第一次看到雲仙的時候還很高興,但沒過兩天才發現雲仙實在不是一個好的玩伴。他來的時候病的好像快死了,好了之後就一直在彈琴,臉色冰冷,不怎麼說話。若非段夜晨臉皮厚,還真不敢接近。
雲仙的琴音,在旁人聽來自是仙韻,在段夜晨聽了九年來卻是痛苦中的苦痛,他輕皺眉,以可憐兮兮的語氣道:“阿仙,你能一天不彈麼?”
雲仙聽後,眼中浮現少有的促狹,“你能一天不爬樹麼?”
意料中段夜晨苦兮兮的臉沒有出現,反而是一臉笑眯眯,“可以。”
雲仙輕歎氣,停手站起身。段夜晨亦站起,走過去攀住他瘦弱的肩,親密的道:“阿仙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雲仙不找痕跡的躲開他的手,淡道:“我要去幫師傅買些家用。”
段夜晨一臉興奮,“正好,我也要幫老狐狸買點東西。”
雲仙默,走了兩步,見段夜晨又挽住了自己的手,想是掙不開的,隻得微微苦笑,心下某處卻有些暖。
離那段日子已經過去九年了嗎?九年前的日子,是那麼難捱嗬,生自己的母親隻是一個舞姬,生下自己後很快便被大夫人害去,而自己,更是在那些人的打罵下過活。
雲仙想到過去,眉間似有霧輕輕籠罩,指尖也似痙攣般,細微的疼痛慢慢席卷心房。
一旁的段夜晨自是察覺到,他嘻哈的有些誇張的指著遠處一座山,道:“阿仙,你看那山像什麼?”
雲仙輕微笑,順著他的意望去,然後輕搖頭。
段夜晨嬉笑出聲,道:“像不像老狐狸的肚子?你看中間那段都是凸出來的,哈哈。”
雲仙笑意盈滿眼眶,最後道:“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