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目的的坐公交車,隨意找個地方跳下來接著走……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多遠要去哪裏,隻是不想回家,不想獨自麵對長夜的漫漫,不想在冰冷的被裏還讓眼淚打濕枕邊。
今夜她隻想放肆這一回,做一個夜行者,身著月光漫步在這座傷城的每一個角落。
走著走著,竟走到了一片人跡罕至的地方。方若軒抬頭望望,不知這雙腳今晚是中了什麼邪,竟然把她帶到了這座山下。
她一時間愣住,思緒又回到了久遠的往昔。山上那間小書店,有多久沒人打掃過了?
方若軒鬼使神差的抬起腳,一步一步登上了山路。每向上爬高一點,她心中的痛楚似乎總能增加一分。空氣像是突然間變的稀薄,縷縷青煙背後,映出的卻是兩個人曾經純真的笑臉。
山野四處開滿了小花,矮矮的灌木叢裏偶爾跳過淘氣的小鬆鼠,嘩啦一聲響,在寂靜的夜空下顯得格外響亮。山路不好走,高高低低,曲曲折折,她卻像個無畏的勇士,任憑自己一腳深一腳淺的行走在這片崎嶇之路。
心底總是有個聲音在叫喊,宏駿……宏駿……
淚水又濕了雙眼,她的前方一片迷蒙。認不清前麵的路,她恨自己的無能。
為什麼這個時候,還要想著那個給了她累累傷痕的混蛋?
可是那個名字……她蹲下,雙手抱著頭痛哭失聲,這片沒有人的地方,是再好不過的、讓她可以一泄心中不快的場所。那個名字,已經變成胸口的刺青,難以抹掉。
哭夠了站起來,山上薄霧散去,四周一片漆黑,她跌跌撞撞繼續向前走,循著記憶裏的路,找尋遺失的美好。
走了許久,一間小屋正立在她眼前,熟悉的模樣,熟悉的窗欞,熟悉的石子小路,熟悉的雕刻木門……方若軒怔怔的向小屋走去,窗簷下那一排排掛起的吊蘭,因為沒有人照料,早已黯然失色,隻有枯黃的葉子在風中無力搖擺。
她心裏一點點疼起來,門口石子路兩邊種著的杜鵑,也都花葉凋落,不複當年的風景。
花兒總會有花期,何況這些被丟在山林裏、任它們自生自滅的可憐的生靈。
方若軒試著去推門,門吱呀一聲打開,像是打開了一層久遠的過去……她站在原地,一時間竟失去了再踏進一步的勇氣。
這扇門裏,曾經裝滿她這一生中最斑斕的日子。
她仿佛看到,溫暖的陽光照了進來,小屋裏人來人往,客人們有的在書架前靜靜的選書,有的在古舊的木桌邊伴著咖啡香氣,塗寫午後的時光。
她仿佛看到,吧台後麵總是坐著一個高大冷峻的男人,他的目光一刻也離不開她,目光裏寫滿對她的牽掛和柔情。
她還看到,他和她在這間屋子裏相擁相許,在這裏背靠背坐在窗邊,手捧一本書,茶香縈繞。
即使都不說話,他們也還是能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麼。猜出彼此的秘密而相視一笑,白首不相離的人生也莫過於此吧。
可是現在……方若軒深吸一口氣,輕輕踏了進去。燈光照亮這間小屋,陳設一切如故,然而物是人非,歡聲笑語再也不會回來,隻有無盡的黑暗和清冷,纏纏繞繞揮之不去。
桌台上都蓋滿了灰塵,厚厚的一層,灰暗而無精打采,書架上竟結了蜘蛛網,有的書頁破損陳舊,像被遺棄的孩子,孤單的躺在冷寂之中。
她的心裏又開始隱隱作痛,擦掉書麵上的灰,沉思片刻,摸摸索索進了屋後的廚房。
一股發黴的味道刺進了她的鼻尖,她掩鼻皺眉,仔細找了又找,才在儲物櫃裏翻出已經爛成泥的蔬菜水果……幾個小小的黑影閃過,她嚇得尖叫一聲差點癱軟在地,定睛一看,原來這裏不知何時竟多了一窩小奶貓,一個個瞪著閃著茶色光芒的眼睛,警覺的看著她。
貓媽媽竄過來,擋在小貓身前,護著那一攤爛泥般的蔬菜水果。
方若軒平靜了一下,定定看著這窩小家夥,想起從前那隻常常趴在窗台上曬太陽的小貓……她不由得笑起來,那隻小貓已然長大,這不知是她第幾窩的寶寶了吧……
廚房也是一片狼藉,這間小屋,顯然已經成了附近流浪貓狗的聚居地了。
她決意不打擾,隻找了打掃工具,簡單請掃了一下外麵,廚房也隻做了小小的清潔,盡量不驚動那些小東西。
幹完所有的事情已經是深夜,月亮像銀盤一樣掛在藍黑色的夜幕上,她走進院子,靜靜坐在石子台階上,望著夜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