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平的手搭在她柔弱的肩頭,他才發覺她真的很瘦,肩胛骨都是凸出來的。
他難以想象她曾經的磨難,難以想象這雙柔軟的肩膀,究竟承受了多少命運壓下的重擔。
“是……聶宏駿,把你逼瘋的?”他本不想問,可還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憤慨。
她抬眼看他,突然覺得和聶宏駿之間的事情,即使她有心想說,也是說不清楚的。
她不知該從何說起……家仇?青梅竹馬的時光?遠山書香的歲月?還是囚籠裏的掙紮和痛不欲生?
慢慢的,她低下頭,淚水默然從眼眶中流出來。她輕聲對邵平說,“是……是他把我變成那樣,可是你知道嗎……我即使成了瘋子,心裏想的,口裏念的,依然是‘聶宏駿’這三個字……他早就長在我的身體裏,融進我的血液裏了……”
“他好像是我沒法分割的一部分,我們兩個就像一個人,分開……隻會讓我們兩個都變的血肉模糊,兩敗俱傷。”
“可是在一起……你又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對嗎?”邵平捧起她的臉,直視著她的眼眸,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什麼輕輕撩動。
“若軒,我明白……我現在都明白了,”他把她輕輕擁在懷裏,心疼的為她擦掉眼淚,“忘掉他是對你最好的選擇……我明白忘記的過程也許會很痛苦,可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你完全走出來。”
“邵平……”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她以為在聽到她的過去後,他會不知所措的默默遠離。
畢竟過去太過慘痛,而聶宏駿,又是萬萬得罪不起……
她以為他值得擁有一份正常的生活,一個賢良的妻子,一個普通卻不是溫暖的家庭……而不是混在她一團亂的生活裏,時時麵對來自聶宏駿的威脅。
她以為……他不該為她付出這麼多,她不值得他為她付出這麼多。
可一切的她以為,都抵不過他的一句“我願意”。
他說,我願意陪著你,穿越這些風浪,在風雨之後的海灘上靜待日出。
方若軒的心在漸漸融化,他的出現正合時宜,把她心中那道龜裂的縫隙圓圓滿滿的填好,讓她重新拾起對生活的熱情和勇氣。
她不再哭,靜靜的看著他,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卻被他搶了先。“什麼都不用說了,”邵平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是關於你女兒,對嗎?”
她睜大眼睛,這個男人總有洞穿她心思的力量。
“不用擔心,我既然決定要等你陪你,就一定會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孩子。”
“邵平,其實你沒有必要……”
“當然有必要!”他大著膽子在她額頭上輕吻一下,嘴唇蜻蜓點水似的迅速離開,看著她不禁羞紅的臉頰,心中無限滿足。“若軒,這一生中有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什麼都不要想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孩子的撫養權……我會幫你,我不會讓你失去她!”
方若軒無力的靠在他肩上,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放鬆自己,閉上了眼睛。
她緊繃的神經第一次,得到了片刻的安寧,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黯然的人生還是可以重新發光,她第一次……這麼期待一份平淡的幸福。
*****
邵平和她一起提前下了班,一起買了很多包裝可愛的小零食,一起等在聶小桃的學校門口,接她放學回家。
這又是第一次……她作為一個母親,來接女兒放學。
放學鈴聲響起的那一瞬間,她心裏竟有些忐忑,她從沒見過一群孩子像籠中放飛的小鳥那樣從校門口一湧而出,嘰嘰喳喳奔向各自父母身邊。
她也沒見過那些孩子的家長們,臉上那種慈愛和寵溺,像是得到了全世界的滿足。
這些對她來說都很新奇,她又一次感到自己的失職,臉上一下子黯然無光,剛剛眼眸中的神采也全然不見。
邵平拍拍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便和她分開了一段距離。這是他們的約定,在她離婚之前,他們隻是朋友。
方若軒對他很感激,轉頭看看他,餘光卻瞥見了正低著頭從校門口走出來的聶小桃。
她的心一下子被揪起來,女兒孤零零一個人走著,肩上的大書包似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低著頭,眼睛一直不離開腳麵。幾個淘氣的孩子在她周圍打打鬧鬧,不小心將她推到,她也隻是從地上慢慢爬起來,表情木然的像隻布偶。
她似乎已經感受不到這個世界的歡快或悲傷,隻是關在自己小小的一間屋子裏,麵對一顆已然麻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