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鸞殿,獨孤淵沉著臉,緊握的指節泛起青白之色,眸子幽深晦暗,就這般陰戾地看著我,卻是無計可施。
“若是無話可說便出去,天色已晚,我要歇息了。”我緩緩起身,暼了鐵青著臉的獨孤淵一眼,向內閣走去。
“你就這般厭惡我?”獨孤淵猛地拽住我的皓腕,撞進他深邃頹廢的眼神,蔓延著無盡的苦楚,仿若被丟棄的孩子,令人疼惜。
“你與我本就不該有什麼交集,又何來‘厭惡’之說。”我波瀾不驚地看著他,不帶任何情緒,卻是冷淡極致。
“你眼中就隻有雲澤一人嗎?為何,我做了這樣多,總是希望你能看我一眼的,我以為,你總能看我一眼的……”獨孤淵哽著嗓子,聲音愈漸低迷。
“他從不強迫我,縱是氣極也是默默地在一旁生悶氣,總是這般讓人心疼的。”提起雲澤,心中溢滿了濃濃思念,卻甚是欣喜,嘴角不禁高高揚起,笑意盈盈。
“非是如此吧。”獨孤淵陰鬱之氣鋪天蓋地而來,帶著濃濃厲氣,嘴角掠過一抹殘忍笑意“你對雲澤由始至終都是不同的,不是嗎?最初的師徒之實,而後每每他有事,總是舍身救他,還有,紫竹迷蹤林‘四象八卦陣’與‘天欲煙夢’,為何你會精通如此多,為何你會絲毫未損?”
獨孤淵的勢力我是知道的,隻是,我並未想到這些都是他精心布下的陷阱,雖是有些訝異,但也無關緊要了:“絲毫未損嗎?‘他’諄諄教誨,親身所授的,皆被我所毀,負了他的心血,如此,還是絲毫未損嗎?”
“‘他’是誰?”獨孤淵見我喃喃不已,甚是疑惑,難道不是嗎?所有的一切皆被我所化解,為何這般失魂落魄?
我雲淡風輕地斂了斂神色,聲音清冽刺骨:“‘他’,我的師傅。”
“你的師傅?”獨孤淵低沉磁性的聲音透著淡淡的疑惑,是了,我的出現本就是個迷,何況是我的師傅呢。
“獨孤淵,你讓我離開雲澤,我做到了,你威脅我與你一道回霖國我也做到了,如今,你還想讓我做些什麼呢?”我聲音透著無限的蒼涼,仿若隨時便能消失不見那般,虛無縹緲“須知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非是說說而已的。”
帶著決然之意的聲音於偌大的鳳鸞殿回蕩,獨孤淵猛地一怔,僵直著身子,良久卻是無奈:“好,我不逼你,隻是,不要拒絕我的好,哪怕僅是朋友一般,不要距我於千裏之外。”
我低垂著眉眼,不言不語。“若是我先遇見你,會不會就不一樣了?”獨孤淵苦笑著呢喃自問,眉梢滿是自嘲之意。 話落,獨孤淵默然轉身,緩緩向外走去,寬厚的背影卻透著無盡的淒涼,頹廢……
我目不轉睛地望著獨孤淵漸漸被夜幕吞噬的身影,眸子滿是感慨:獨孤淵,你很好,真的,很好,隻是,我已有了雲澤,非是因為他乃是“師傅”的轉世,非是他比你先遇見我,隻是因為他是他罷了。
“姑娘,今兒個天氣甚好,不若出去走走,散散心,整日裏悶在鳳鸞殿對孩子極是不好。”安素是心疼我的,更是心疼獨孤淵,這約莫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吧。
“嗯。”安素畢竟是宮裏的老嬤嬤,早已摸準了我的脾性,非是利於孩子,我是不願多出去走動的。
春日洋洋,百花齊放,許是有了身子的緣故,人是越發的懶散了,鳳鸞殿離禦花園不過百步,便已是嬌喘連連了。
“姑娘,我扶您過去歇歇吧。”安素瞧著我額頭上已是沁出密密的汗,便遣了宮婢備了些時令蔬果,性溫的糕點“去鳳鸞殿的小廚房準備,仔細出了差錯。”
“是。”
“喲,這不是折顏姑娘嘛。”
我微微蹙眉,看著眼前盛裝的女子,有些厭煩她擾了我的清靜,雙排鴛鴦龍鳳扣,纖纖楚宮腰,瑩瑩桃心臉,好一個俏生生的美人。
“姑娘,她是楚貴人。”安素輕輕俯身,在耳邊提點。
“楚貴人。”我微微頷首,並未起身,極為自然地煮著“梅香玉隕”,來了霖國,我愈發的喜歡煮茶,端的是寧靜致遠。
“大膽,見了楚貴人還不行禮!”楚貴人身後的宮婢立眉豎目,氣勢淩人,好不囂張。
“放肆,小小宮婢竟也敢如此囂張!”安素緊蹙著眉,語氣極為不善“主子還未說話,就這般嘴碎。”
“原是安嬤嬤,翠兒素來沒眼力勁兒,嬤嬤就別與她一般計較了。”楚貴人笑語盈盈,極為客氣,步步生蓮端莊地坐於我身側。
“貴人真是折煞奴才了,隻是皇上說了,姑娘身子金貴,來不得半點閃失”安素眉目恭順,端的是不卑不亢,斜睨著翠兒,滿是不屑“這賤蹄子狗仗人勢,滿嘴汙言穢語,衝撞了姑娘,奴才不過是謹遵聖聽罷了。”
安素終是深宮摸爬滾打過來的,這妃嬪之間的恩怨糾紛再是清楚不過的了,隻是這般淺顯粗鄙的黑白臉極是不屑,我雖性子冷淡,卻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兒,深宮中的陰謀奸詐見多了,總是惜著那份單純善良,一如入宮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