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古橋悠悠(中篇小說)(1 / 3)

古橋悠悠(中篇小說)

小說家

作者:尹曉燕

1

母親是小鎮上最惹人注目的修女,身材苗條,乳白色的瓜子臉龐。她常常一襲黑衣,鬱鬱寡歡。既然是修女,母親一個單身女人,為什麼會生下我這麼個女兒?其中的原因,誰也不肯告訴我。所以,自懂事起,我便一直想追根溯源,追溯我骨子裏流淌的血液是從哪裏來的。也正因為如此,注定了我人生的旅途中必將有那麼一段不同尋常的尋根之路。

過去的日子裏,我經常隨母親出入在離小鎮不遠的天主教堂,聽教堂悠遠的鍾聲,聽教徒們虔誠的頌經……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難免讓我多愁善感。日子長了,我成了個不善言語,不喜歡交流的人,古怪的脾性讓我的身邊總是缺少花季女孩所應該擁有的爛漫。從我記事開始,我總是形單影隻。

母親卻不願我如此孤僻,更不願我成為一個教徒,她真誠地像希望我過與她不一樣的生活。所以,母親為了我這樣古怪的性格傷透了腦筋,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我變得開朗活潑,融入到多姿多彩的社會當中。

我知道母親的一片苦心,我也渴望與同齡人交流,渴望與一些人建立珍貴的友情。但是與生俱來的性格讓我的麵孔總是冷冷冰冰,我身體裏散發出的氣息總是會讓身邊的人不寒而栗。在學校裏,往往是還沒等我走近,同學們就紛紛四散開去了。

後來我就從學校畢業了。

當我跨出校門在家足不出戶的呆了一年後,母親決定“攆”我出門。我聽到母親的這個決定並沒有驚慌失措,我明白這是她要我獨立生存必須跨出的第一步,隻是時間早晚罷了。

我已經在家休閑了一年,在賦閑的那一年中,我看了整整一年的書,涉獵的範圍極廣,這讓我覺得這一年的光陰沒有虛度,它讓我的內心充實了不少。這一年裏,我特別愛看宗教方麵的書籍,當我看到早在上世紀上葉,一位英國的傳教士便不遠萬裏來到邊遠的金沙江沿線的山寨傳教時,我內心便感動不已。後來,我還知道居住在高山上的傈僳族在他們的寨子裏建了一些簡陋的基督教堂。由此,我也喜歡上了宗教,我想總會有那麼一天,我會出現在山寨的教堂裏,和那些山民一起聽教義和唱讚美詩。我同時為自己的這一決定興奮了很久,我感覺到那些簡陋的教堂裏有許多神秘的東西等待著我去探求。

所以,當母親“攆”我出門裏,我說要去傈僳族教堂裏當義工,而且說明了我要想去的教堂。母親聽了我的話,眼神裏滿是驚訝。雖然母親沒有說什麼,但是我從她的眼睛裏知道,我的去所和她給我安排的不謀而合。

果然,母親在給我收拾行李的時候說了,她也想讓我去金沙江沿線走走,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麼,讓我改變自己這種孤僻的性格。

發現點什麼?

母親的話讓我的好奇心再一次蠢蠢欲動。但是母親沒有告訴我更多的東西,隻是仔細地幫我收拾著行李。我看到她將一個包裹從她的衣櫥中取出,放入了我木箱的最底層。我想問問母親那是什麼,但是我孤僻的毛病又犯了,我懶得開口說話。我想,那包裹裏應該是衣服之類的東西,不必太在意。

2

我隨著馬幫上路了。去金沙江,隻能跟隨馬幫。這是一條古老的茶馬驛道,沿途山路陡峭,山林靜寂,在路上,我隻聽得到牲口的腳步聲,還有它們脖子上的銅鈴聲。那些強健的馬幫,不時的打著口哨,吆喝著牲口,唱著山歌,打情罵俏也不回避我這個花季少女。然而,他們都知道我是修女的女兒,再加上有教堂來的領路人,所以,他們也沒有對我非禮的意思。我覺得這些馬幫的生活是多麼的有意思。我覺得走在這條神秘的古道是多麼的美好……同時,我對金沙江充滿著期待。美麗的金沙江畔,雖然我從沒有去過,但是骨子裏我總覺得我熟悉那裏的一切,感覺那裏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著我。所以,對我這樣寂寞的旅程,我並不感到孤獨害怕,而是滿懷著興奮與期待。

走了兩天,來到了金沙江畔的金龍橋邊。馬幫們把我交給了金沙江畔一個教堂的主管,便與我分別趕著牲口馱著物質要去麗江城。我看著那些馬幫慢慢消失在山路的盡頭,那種若有若無的歌聲,伴隨著山路上彌漫的灰煙……

我發了一會呆,教堂的主管和他的同行便催我上路。他們告訴我,我們馬上就要走過金龍橋。我卻站在橋邊不敢前行。橋太險了,幾根鏽跡斑斑的鐵鏈懸在懸崖峭壁上,橋下波濤洶湧,發出陣陣吼聲。我根本不敢往前邁步。

後來才知道,這是金沙江上最古老的鐵索吊橋,其主體結構是由18根手工鍛製的大鐵鏈懸係兩岸, 鐵鏈兩端,分別拉設於東西橋頭“幾”字形石塔的頂端,再橫鋪木板,釘上木板便成為橋麵。這時候,金龍橋如一位慈祥的老人在默默地注視著我。但我在恐懼心理的作用下,任同行的人如何鼓勵,如何催促,我就是遲遲不敢抬腳往橋麵上邁出去一步。同行的人不耐煩地和我僵持著……

起風了,高高的古橋在風中開始悠悠地“咯吱、咯吱”晃動起來,我堅定地一腳踏上了鋪設著木板的橋麵,這舉動讓我自己都吃了一驚,因為這並不是我願意的。

當古橋開始晃動時,我耳邊同時也聽到了一聲聲“阿珍、阿珍”的呼喚。那深情溫柔的聲音像一根隱形的線牽引著我向古橋走去。我像一個被人操控的人偶一般,身不由己地在晃蕩得厲害的橋麵上一直沿著橋邊行走,隨時都有掉落湍急的金沙江中的可能。

當我顫抖的雙腳離開橋麵踏上硬實的黃土地時,風漸漸小了,那聲音也慢慢消失了。我懷疑剛才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就用力地甩甩頭往古橋的方向側耳傾聽。

教堂的主管和同行的人忙問我剛才怎麼了,他們那麼勸我都不願走,怎麼後來膽子那麼大自己就一步不停地走了。我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隻是一個奇怪的聲音一直像根線一樣的在拉著我往前走。他們忙問我是什麼聲音,他們怎麼都沒有聽到呢。

我說好像是叫“阿珍”,而且那聲音好聽極了。

聽我說完這話,帶路的教堂主管疑惑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奇怪地順著教堂主管下意識看向橋頭一間木屋的目光,看到了一個依偎在門口穿一身黑衣的女人。她披散著齊腰的長發,江風把她一些長發吹亂,遮住了她的大半臉龐。盡管看不清她的麵容,但我還是感覺到了她麥芒一樣刺得我生疼的目光,我忽然覺得心口一陣劇烈地疼痛。

回過神來的教堂主管已經在催促著我趕快啟程。我隨同行的人移動著步子,但是目光依然沒有離開那座屋子和那個黑衣女人。當我們經過那座小木屋時,女人慢慢扭身進了屋子,她轉身的動作優雅極了。隨後我便聽到了“砰”的一聲很響的關門聲。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我低聲嘟囔著。教堂主管嚴肅地對我說,你最好不要和這個女人有任何的接觸,更不要一個人接近這所房子和那座古橋。我奇怪地問:為什麼啊?教堂主管不再理我,隻是讓我記住他的話。

3

教堂主管的半截子話讓好奇心在我的心裏萌芽了。我在心裏哼了教堂主管一聲,你不說算了,我反正要在這裏待很長時間,有的是時間弄清楚一切。

當時,我最為關心的,還有身邊的這條大江呢。關於金沙江畔的許多傳說我都或多或少的在一些書籍中看到過,其中,我也知道江邊美麗淒婉的愛情故事,這些故事曾經深深打動了春心萌動的我。因此在我的內心深處金沙江無形中便成了愛情的聖地,我希望有朝一日能領略到金沙江不一般的美和神秘,更希望能在這樣風景如畫的地方尋找到類似書中的那份屬於自己的美麗愛情。

現在我終於如願以償了,我來到了金沙江畔,來到這個盛產愛情的多情之地。隻不過,我不知道在這裏等待著我的是驚喜還是別的什麼,在這個嶄新又神秘的地方,一切都是未知的。

很快我們便到達了那所矗立在半山腰的教堂門口了。

這所教堂和圖片中所見到的並不一樣,和那些城市中金碧輝煌的教堂相比較,這座處於深山中的教堂顯得簡單了許多。紅土牆,灰色的瓦,還有歇息著蟬鳴的木質窗欞……這一切,都和山野裏的農家房屋沒有太大的區別。雖然房屋簡陋,但裏麵的桌椅一塵不染,教台,牆壁上的掛像等等,依然透出了教堂所具有的那種莊嚴肅穆。在我心中,這座教堂是金沙江畔最為漂亮的建築。我一下子喜歡上了這裏。然而,我卻不知道我能否如母親所願呢?

然而,我雖然到了這所邊遠的教堂,我也算不上是教徒呢。我還沒有加入任何教會的打算,任何人都可能會覺得,我到這所教堂裏是多麼的盲目。

所以,我在教堂裏,基本上沒有事幹。閑暇的時候,我喜歡到金沙江邊去走走。

金沙江水時時都在變幻著顏色和姿態,江邊那些閃閃發光的沙子也吸引了我的目光。但在我的內心深處,更是希望能在美麗的金沙江畔邂逅一份美麗的愛情或友情。這一點,是到了這座教堂後才產生的萌動,仔細想想,這種想法與這座肅穆的教堂是多麼的格格不入。

但任何人也會理解,畢竟,我是個二十歲的女孩,並且,已經在母親修女世界裏孤獨了二十年啊!

這一天,我不由自主地向教堂下方的江畔走去,邊走邊看,當能望見古橋和那所小木屋的時候,我就本能地趕忙轉身往回走。這時候,我想起了教堂主管的話,他不讓我獨自接近古橋,更不讓我接近那所小屋和小屋裏的神秘女人。同時,我還想起了我的母親。因為母親決定將我“攆”出來時,她就曾嚴厲地警告過我,讓我出門在外一切都聽教堂主管的,不可惹事。教堂主管是她的老同學。我不想讓母親擔心。

4

有一天傍晚,真好像是神使鬼差,我又一次沿著江畔往古橋的方向走去。

餘暉下的金沙江真美啊!橘紅色的陽光好似一層輕紗將整個江麵覆蓋,金色的陽光隨著水波不停跳躍,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讓人不由產生出了幻覺:金沙江裏流動著的都是金子呢!晚風徐徐地吹來,那幸福美妙的感覺讓我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隻顧欣賞著江中的美景,不知不覺我就已經走到了離古橋不遠的地方,等我驚覺過來想掉頭的時候,那輕柔深情的“阿珍”聲又傳進了我的耳朵。我不由自主地往古橋上走去。

在我快要踏上橋麵的時候,一個黑影擋在了我的麵前,沒等我做出任何的反應,拉住我就飛快地向著遠離古橋的方向跑去。一直到確定我再聽不到那樣的聲音了,才停住腳步放開我。

驚魂未定的我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從她的衣著和長發來看,應該是剛來時見到的那個黑衣女人。此刻她迎風站立著,所以我清楚地看到了她乳白色的美麗臉龐。她的臉真白啊,即使此刻紅彤彤的陽光也未能在她的臉上暈染出一絲色彩。看見我一直盯著她看,她也不理會,隻是用纖長的幾乎透明的手指理了理頭發,轉身走了。

我心裏疑惑極了,但是幾次努力張開的嘴都因為剛才的恐慌而沒有能夠發出任何的聲音。我隻有悻悻地往教堂走去。

剛才發生的一幕讓我困惑不已,我隱約感覺到了這裏真的如傳說中的那樣充滿了神秘和古怪。年輕姑娘的好奇心總是很強的,我暫時忘記了自己那些美好的願望,一心隻想早點解開這個神秘女子給我的謎團。但是我不敢也不好向教堂主管詢問什麼,隻是想著有機會時一定要尋找到答案。

經曆了那次事情以後,像吸毒上癮了一樣,我隻要一走出教堂大門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往那所小木屋靠近,似乎那所房子有著巨大的吸附能力,將我一次次地吸了過去。

憑女人的直覺,我知道那裏麵有我想知道的一切。

每當我靠近木屋時,碰巧每次那個黑衣女人也都依著門框站在門外。她看到我走近並不和我說話,隻是用冷冷地眼神看我一眼,就繼續凝神看向了古橋的方向。我也會不聲不響地站到她旁邊陪著她看,我們倆就這樣靜靜地站著,想著各自的心事。但是我隱約能猜測到古橋上一定有什麼故事發生過。每當這樣想的時候,我就興奮地看她一眼,黑衣女人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她似乎把我當成了透明人,絲毫不理會我的存在。但是我並不生氣,因為我知道雖然她對我態度冷淡,但是她已經不排斥我了。

我也嚐試著和她說過一些話,問過她一些她叫什麼,是不是本地人之類的問題,但是任憑我怎麼問,她從沒有開口回答過一句,我懷疑她是個啞巴。以後再見她時我也就不再向她問東問西的了。我們倆就這樣平淡的相處著。但是不管我怎麼努力地討好她,她從來不讓我進她的那間小木屋。

她越是這樣,我越是對那間屋子充滿了好奇。但是我不想惹她生氣,隻能等待著機會。

5

一個周末的早晨,天氣極好,陽光明媚,萬裏無雲。遠遠望去,金沙江就似一條綠色的綢帶點綴在崇山峻嶺之間。心情極好的我蹦跳著往古橋旁小屋的方向奔去。長時間的相處,讓我和那個黑衣女人建立起了一份冷淡的友誼。雖然這可能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但是我依然高興,因為和她在一起時,我變得喜愛說話了,而且那個女人真的是我所見過的最美最優雅的女人了,她每一個舉手投足的動作都深深吸引了我,更何況她還是一個神秘的女人呢。

來到小木屋外時,我看到門從外麵被扣上了,但是並沒有上鎖。我知道她此時不在屋裏了,但是我卻實在沒有勇氣去打開那扇薄薄的木門。我悵然若失地站在門口,心裏空落落地環顧四周,希望能看到她的身影,但是沒有。

一陣風吹了起來,撩起了我披散的長發。我下意識地看向了古橋,眼前的情景讓我緊張極了。我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擔心那溫柔多情的聲音又會將我牽引到橋上,甚至……但是這次例外,任我怎麼專心努力地聽,我耳邊傳來的隻有隱隱約約的“咯吱咯吱”聲,我寬慰地鬆了一口氣。

當我垂下眼簾準備轉身的瞬間,我眼角的餘光便被高高攀附在鐵鏈上的一團黑影吸引住了,那些碗口粗的鐵鏈是用來提拉橋身的,它們的一頭牢牢拴住橋麵,另一頭拴在橋頭豎立著的高高的“幾”字型塔頂上。

開始我以為是黑色衣物之類的東西被風吹到了鐵鏈上,並不以為意。等到那團黑影慢慢伸長並往上移動時,我驚訝極了,那是一個人,是那個神秘的黑衣女人。

看到她無依無憑地攀附在那麼高的鐵鏈上,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身下可就是水流湍急深不見底的金沙江啊!我不知道她想幹什麼,但是我那時腦子裏第一個冒出的念頭便是她想自殺——投金沙江。因為我聽說這一帶人尋死的方法大都是如此的,他們認為能投身到金沙江,就有機會進入到水底的另一個世界得到永生。

心慌意亂的我不顧對古橋的恐懼,驚慌失措地大聲喊叫著衝向古橋。雖然我知道如果她當真要尋死我也無法阻止,但是我依然想盡我最大的努力來挽救她。

黑衣女人沒有因為我的叫喊停止她向塔頂攀爬的動作,但是顯然隔著轟隆的水流聲,她聽到了我的喊叫。因為她低頭望了我一眼,還是以前看我的那種冷漠的眼神,但是我看到那裏麵沒有一絲的絕望。我稍稍放心了一些,不再大喊大叫,擔心那樣會影響她的注意力而使她失足墜落。

我就這樣眼巴巴地看著她攀爬上那個“幾”字型石塔,然後又看著她從隨身背著的包中拿出一包東西往鐵鏈的接頭處抹去,我終於安心了。靜靜地站在橋上看著她,等待著她。

沒多久,黑衣女人便像一條蛇一樣麻利輕靈地從鐵鏈上滑落在了我的身邊。她看了我一眼,眼裏多了一份感激和溫柔,沒有了平日的冷漠和淩厲。我衝著她笑了。

她移開自己的視線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沒有再理我。我這才發現,因為勞動的緣故,黑衣女人平日沒有半點血色的臉頰已經是粉紅一片,這些紅暈讓她變得嫵媚了不少。我呆呆地看著她,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把手伸進斜挎在腰上的布包裏掏摸著什麼。

當她的手從包裏抽出來後,我看到她纖細的手中多了一個扳手。這個錚亮的鐵家夥握在那嬌小潔白的手掌中,顯得那麼的不協調。但是黑衣女人握著扳手的手又是那麼地有力,以致手背上的青筋都暴顯了出來,似一條條蚯蚓爬在了她的手背上。

黑衣女人不理會我的疑惑,把看似有些沉重的挎包往身後推了推,就在橋麵的木板銜接處蹲下了身子。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要緊一緊那些木板上麵的螺絲呢。我耐心地站在一旁看著她費力地擰緊一顆顆的螺絲,然後又拿出一些黃油塗抹在了那些暴露在空氣中的鐵鏈上。古橋那麼長的距離不知她要弄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於是我也幫忙她去塗抹油脂。雖然看到橋麵下湍急轉著漩渦的江麵我頭暈目眩,但是好強的我不肯讓黑衣女人看出我的軟弱,緊咬著嘴唇幫忙她做完這一切。

等我們都滿頭大汗地直起身子時,她水靈靈的眼中滿是讚許。在她這樣溫柔的目光注視下,我剛才的疲勞和緊張一掃而光了。我傻傻地望著她笑,她的嘴角也輕微地往上揚了揚,雖然隻是短暫的一瞬間,但是這個表情更加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讓我感覺到了親切。

我為自己就要達到目的,了解一些未知的秘密而激動著興奮著。我想那時自己的臉肯定是很紅的,因為我覺得臉頰燙得厲害。黑衣女人用手輕輕地觸碰了一下我的頭發,頃刻間我就像觸電般地全身發麻,腦子也“轟”的一聲出現了短暫的空白。這個細小的動作,讓我一時間懷疑自己是置身在了母親溫柔地撫慰之下,因為在家時,這是母親最愛做的一個動作。一想到母親我的眼裏就湧上了淚水。她輕柔地歎了口氣,輕輕將我攬在了懷中。瞬間我就感覺自己被濃濃的母愛包裹得嚴嚴實實,幾乎快融化了……

這時候,我感覺身邊的黑衣女人更美了,美得讓我看不出她實際的年齡,但是從她帶給我母親般的感覺中,我覺得她的年紀應該是和我的母親不相上下的。她輕輕的一個擁抱,讓我傷心地哭了起來。獨自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當初離家時的興奮和期待早就不知所蹤了。現在我真的是想家了,想母親了。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我感覺黑衣女人的胸前已是濕漉漉的一片了,才停止哭泣抬起了頭。

太陽已經正正的懸掛在我們的頭頂上了,細密的汗珠遍布了我們全身。她的衣服因為汗水和著我的淚水,濕濕地貼在胸前。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撫弄著她的衣襟。她輕輕地握住我的手,牽著我下了古橋向著那間木屋走去。

當我們快要走到屋子門口時,一陣涼爽的大風吹了起來,古橋又開始“阿珍”“阿珍”地叫喚起來了。我轉身看向古橋,雙腳已經不由自主地在往橋的方向調轉了。忽然一聲尖叫從黑衣女人嘴裏衝了出來,這突然的一聲大喝嚇得我猛然清醒了過來,停下了腳步。這時,我耳邊隻是聽到了“咯吱咯吱”古橋晃蕩的聲音。

黑衣女人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我感覺她的手在顫抖,但是卻很有力地抓著我,使得我的手上隱隱有些痛意,但是我沒有喊叫,任憑她這樣抓著我的手往她那間神秘的小木屋中走去。

她的舉動讓我眼前一亮,心裏高興極了。

6

一下子從陽光明媚的江邊進入小屋,眼睛還不太能適應裏麵的光線,所以我一進屋子看到的就隻是漆黑一片。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我看清了屋裏的陳設。

屋子雖不大,但還是用一些木板隔成了三間。隻是那些房間都沒有做門,從敞開的地方,我隱約看到了屋中的一些東西。一間房中露出了床框,那應該是臥室;一間房中似乎是堆放雜物的,因為裏麵有一些木盆、鐵鏈、木柴之類的東西。正中的這間,也就是我們站著的地方,並沒有放置多餘的東西,就隻是放著一張小巧的桌子和三個木頭凳子。再往前看,我看到了一扇小小的門,那應該是後門了。我好奇地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黑衣女人,她默默地點了點頭,我便欣喜地打開了那扇門。

原來小木屋的後麵還別有洞天啊!我驚喜地叫了起來。仔細一看,原來這間木屋是依靠著岸邊那些大如房屋的巨石懸空建成的啊!這樣的設計真是巧奪天工了。大石頭的旁邊孤零零地立著一棵大樹,樹梢已經齊著木屋的房頂了。那高大的樹上並沒有生長出葉子,但是卻開著一些淡粉色的花,風吹過後,便有一陣淡淡的香味傳來。我將目光轉回腳下,才發現自己所踏的是一個寬大的走廊,在這裏可以一覽金沙江以及對麵山上的一切景物。

這個黑衣女人不喜和人交流,但是卻如此懂得欣賞這樣的美景,可見她的特別之處了。

我正看著這樣的景色陶醉其中的時候,一陣香味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尋著香味來到了那間堆放雜物的房間,原來這裏也是她的廚房呢,雖然房間裏有一半的地方堆放著雜物,但是依然收拾得幹淨整潔。

黑衣女人正在一口架在小火爐上的小鐵鍋裏炒著什麼呢。香味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我仔細辨認著鍋裏的食物,卻是我不認識的,但是看樣子有些像花瓣。雖然有疑問,但是一想她不會說話,我也隻能死心不問了。

等到吃飯的時候,她示意我把那張小桌子抬到後門外麵的走廊上去,我照辦了。她麻利地將飯菜放好。對於她做的美味食物,我早已垂涎欲滴了,不等她示意,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動手吃了起來。母親常常說我的吃相難看,一點也不像個女學生的樣子。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陣,我才發現原來她沒有動筷子,而是一直在看著我吃呢。我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讓她也吃,她搖搖頭,指著飯菜讓我吃。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拿起了剛放下的筷子。

當我舔嘴咂舌地說那些菜真好吃的時候,黑衣女人開口了,她說那是夜百合的花瓣。我有些吃驚地望著她,原來她會說話的啊。她以為我是因為不知道夜百合才有這樣疑惑不解的表情的,便指著屋外那棵高大的樹說,就是那種花了。我“哦哦哦”地點著頭,因為這突然聽到她柔美的聲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