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李書明的房子發呆,回想我與他相識以來的種種,電話突然想起,足足響了十二聲也沒有斷,看樣子是斷定家中有人,不接電話不罷休。莫非是李書明?
我急急的起身,雙腿一陣麻,眼前忽的變黑了,好在那電話走仍然沒有掛,我定定神跑過去一看,來電顯示是國內號碼。心裏稍稍鬆口氣,若真是他這個時候打來,我該怎樣麵對?歇斯底裏責問他?不,事實擺在眼前,沒有什麼好證實的,並且,我們之間大概永不會吵架。
拿起來聽筒輕輕喂一聲,對方稍稍頓了一下,接著發出咕咕的輕笑,“是嫂子吧!”
頓時愕然,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李書明有個妹妹,沒等我答話,對方已經又開口,“聽哥哥講你來北京了,家裏沒有人招呼,我先生正好明天來京辦事,我也過來。”
“哦,”一時間語塞,這個嫂子的稱呼怕是太早。
“嫂子明天出來坐坐?”聲音脆生生的。
同她?去做什麼?聽她談他的兄長?還是我們的婚事?事到如今,恐怕已經沒那個必要。“真不巧,家裏臨時有點事,明天上午回去。”
“喔,那真遺憾……”對方仿佛很失望。
過了一陣接到母親的電話,說是老家親戚過世,她明天一早回四川一趟,又問我書明何時回來,我支支唔唔的答,可能後天。母親笑嗬嗬的囑我見到書明之後多呆幾天再回。
可憐的母親,竟然同我一起被他蒙在鼓裏,喜滋滋的以為找到了好女婿,日後我們母女在家中亦有男人撐腰……如果同她講,李書明和他前妻還有個四五歲的女兒,不知她會不會頭頂一車青煙昏過去?
越想越難受,又一陣生氣、委屈。正在這個時候,南方的短信飄然而至:心情好一點沒有?
我:沒有什麼了。
許:抱歉,今天出了點狀況,不然請你出來吃夜宵。
我:南方,腿傷到沒有?我才應當向你說對不起。
許:嘿,小意思。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在北京等他回來談談?
忽然之間,我有種如夢方醒的感覺,這場戀愛像在做夢,不過一場幻覺而已,如今被南方驚醒,才看到血淋淋的現實,即刻回複短信與他:打算先回家,冷靜冷靜。
許:衾衾,我真的沒想料到你這樣投入,你真的會如此在乎這個人。
我:嗬,有嗎?不應該嗎?
許:你今天的表情已告訴我一切。別忘了,一個人的眼睛永遠出賣他的心事。
連我自己也沒有覺察到?何時何地開始,我對李書明有了深刻感情,想方設法了解他的過去,想要掌控他的將來?原本,我以為他僅僅一個深受母親喜愛,適合結婚,可以依靠的伴侶而已!
愛之深,恨之切,所以我才如此失望,痛楚,可是這樣?
人為什麼都不知怎地死心塌地愛上折磨他們的人呢!
從前是,現在並無改觀。
南方又來了短信息:別胡思亂想,剛已替你預定明日機票,我陪你回。
二十四歲的趙衾衾從沒有這樣失望、痛心過。我需承認,這個時刻,需要一個寬厚肩膀依靠。
我沒有等到李書明從法蘭克福回來便同許南方踏上了回渝的班機。臨出門留下字條給他:
“做父親是門終身職業,不是說方便之際就做幾年,不方便的時候失蹤一生。戀人之間應當坦誠,可為何今日今日你對我來說卻像個陌生人?我太不了解你了,書明。”
當日正遇西伯利亞寒流來襲,天是灰色的,我在小區門口瑟瑟發抖等了二十分鍾,陰鬱的風將刺骨的寒冷吹得我臉頰通紅。我隨著人流上了飛機坐下,才看到許南方姍姍來遲,他拄著一隻金屬拐杖進來,行李由空姐替他拉著,身上裹著一件經典的巴寶利格子花紋呢大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略微垂低,看得出來刻意避開周遭人的目光。他在我前麵幾排的位置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