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這個我怎麼知道啊,別亂打聽,反正人家有背景。”
“既然有背景,那還回來上什麼班,早點過去當少奶奶算了,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我在格子廁側間裏呆著,怎麼聽著後麵特意的噓聲和刻意拔高的音調,像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吱呀——
我推開格子廁間的門。
在鏡子前補妝的兩個人看到我出來,像被人點了穴似的,手上的動作停滯了。
這是希望我聽見,又希望我不出來嗎?
我擠出一個笑,對她倆打招呼:“劉護士,任醫生,你們剛才是在說我吧?”
她倆麵麵相覷,沒想到我這麼直接就把話說出來。
我說:“我占著茅坑拉沒拉屎,你們可以去看看,看完麻煩幫忙衝下水,不好意思啊,熏到你們了。”
我甩甩洗過的手,手上的水漬飛濺到她們身上,“不好意思啊,沒想到呢,濺人。”
我這雙關的話一說出,看見她倆臉上的顏色煞白,我得意地踩著高跟鞋,出了洗手間。
哎,有完沒完啊,這些酸溜溜的人們,我回一次她們嚼一次,怎麼這麼多人喜歡關心別人的私事!
監護室裏,正亂成一鍋粥。
27床的家屬把病人的呼吸機給拔了,幸好被我們護士發現,及時插回去,那家屬還試圖要拔,幾個護士把她扯住了。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這是我們事先就約定好了的,我們……總要活一個啊!”
“您知不知道這是謀殺?要坐牢的!”
“什麼謀殺!是他叫我這麼做的!”
“不管您有什麼理由,您都不能這麼做。”
大媽在和護士們理論,隻聽到這兩句,我就知道這論的是歪理啊。
“高醫生。”
“嗯。”我看著大媽,問:“這是李大媽吧?您丈夫是肺部感染住進來的?”
“是的,不是都呼吸衰竭了嗎,怎麼還沒死?”大媽問的話,好不客氣啊。
“我是醫生,能借一步說話嗎?”我示意護士們將她帶至我們醫生辦公室。
大媽也沒意見,“去哪裏說話?在這裏說,不方便?”
她嘴上叨叨叨,還是跟著我進了醫生辦公室。
關上門出去的護士對我做了個非常感謝的手勢。
“坐。”我讓大媽在沙發上坐下,給她拿了一瓶純淨水。
“能跟我詳細說說您和27床的約定嗎?”我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在我的辦公椅上坐下,轉過來,正對大媽。
大媽叫劉三秀,五十歲,27床是她丈夫,51歲,名叫吳柱,他倆,很窮。在吳柱入院前,就拉著大媽劉三秀的手說了:“我們家沒錢,若是我得了大病,就不要治,讓我走,你也負擔不會很重。”
大媽當時當然沒答應啊,大叔逼著她答應的,不然他就不來醫院。
結果,一來醫院,就一路轉到了這裏,再也沒醒過。
大媽剛才想拔掉呼吸機是因為收到了催賬單,她覺得是天價,差點暈過去。
“當時隻是一直想說治治治,哪裏知道會治掉這麼多錢!”
大媽說到這裏,嚎啕大哭。
“您別太傷心了,要是大叔醒過來,人在還怕沒青山嗎?”
“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來這裏半個月了,一次次都說要觀察要觀察,怎麼醫院還治不好病人呢?觀察一天就是一萬,誰家出得起這個錢啊!我們不治了走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