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本是一年之中最為歡喜的一天,卻偏生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飄飄絮絮,晶瑩雪白,將整個執劍山莊銀妝素裹,分外清雅秀麗。
但軒揚,卻是跪在白杫屋前台階之下,一動不動,仿若一樽石像,身上染了素白的雪花,襯著那一身白色錦衣,如同雪砌般,巍峨如山。
他以為,隻要像就可以了,隻要像洛辰逸,白杫就會多看他一眼。他從來沒有跟她說過,他不喜歡這麼素的白色,他喜歡的,是如同天空一樣湛藍幹淨的顏色,可是因為她喜歡,所以,他也可以試著去喜歡。
絮絮的聲音傳來,是踩踏積雪的聲音,軒幻手中舉了一把油紙傘,傘上繪著春暖花開的景色,格外誘人,可是,那春意的暖色,卻始終沒能溫暖執傘的主人。
軒幻將手中的油紙傘略略偏了偏,替跪在雪中的軒揚擋去大半的厲風寒雪,聲音柔柔的,如同那晶瑩的雪花,觸手即化:“哥,你都已經跪了三天了,起來吧,白姐姐知道了,也不會願意你這樣的!洛尊上修為高深,定不會有半點差池的。”
“我明明知道她喜歡的人是洛尊上,還如此強迫於她,就算是死,也抵不過她如今所受的傷害!”軒揚的聲音沙啞無力,卻透著堅定與悔恨:“墨如冰原本喜歡洛尊上時,用的那些手段,我本是不恥的,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卻也變成了她那般,變成了我所不恥的樣子!”
“哥,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想在一起,想得到,愛一個人,本身並沒有錯,隻不過……用的方式不同,得到的結果也是不同。”軒幻心中一酸,她這個年紀,尚還未愛上任何人,可是看到自家大哥愛得這麼辛苦,她恨不得這輩子再也不要遇到愛。
“為什麼我一定要走到今天才明白,愛上一個人,就是要讓她快樂,保護她,不讓她傷心,在蜀山之上,我曾對她說過,蜀山陰謀太多,她不應該待在這樣的地方,我許她一世安寧,所以,我未得她同意,便將她帶來執劍山莊,我以為,她的幸福,能夠由我來給,可是到現在我才明白,她的幸福,並不是我想給,就能給得了的,就算她在我的羽翼之下,我還是讓她受了傷!”
軒揚的目光沒有一刻離開過門扉,他多麼希望,下一刻,她就能推開門,再看自己一眼,哪怕是充滿恨意的一眼,也沒有關係。
可是三日了,洛尊上已經進去三日了,沒有任何動靜,有那麼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等得要窒息,要死了,可是還是挺了過來,直到今日大雪,將整個執劍山莊銀妝素裹,他依晰記得,她說她喜歡雪,喜歡雪的白,喜歡它的晶瑩剔透,喜歡它的幹淨。
可是如今大雪覆地,她卻沒有醒來,是不是心灰意冷,是不是再也不願醒來,是不是連最喜歡的東西,也都拋棄了。
“哥……”軒幻再也忍不住,哭著蹲下身來,淚水濕了小臉,手中的油紙傘飄落向別處:“哥,愛情的路上,你隻是走岔了路,沒有關係的,隻要再回來,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沒有人會怪你,白姐姐那麼善良,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吱呀!”
短短的一聲開門聲,如同生命的救贖,軒揚幾乎是在下一瞬間就抬起頭來,看著開門的那抹清高傲岸的身影,素白的衣衫冷風鼓蕩,周身如同蒙了一層薄薄的輕紗,那樣的飄渺若仙,是他一輩子也學不來的。
可是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隻要她能醒過來,比什麼都好。
“洛尊上——!”太久沒有喝水,說話時如同沒有磨過的刀刃劃過喉嚨,透著鈍鈍的疼,沙啞得近幾乎讓人聽不清:“杫兒師妹……她……她怎麼樣了?”
“靈力被阻,精氣耗盡,需內丹調合!”洛辰逸冷冷的掃他一眼,“去捉隻妖來,取內丹!”
軒揚緩緩的垂眼斂眉。
“哥,我陪你一起去!”
軒幻的話方一出口,卻見軒揚的唇角突然揚起一抹笑來,似解脫般輕鬆:“何苦去尋呢,我就是妖!”
軒幻被他的話驚得頓時跌從在地上,震驚的看著他,半晌回不過神來:“哥……哥你在說什麼?哥……”
軒揚側過頭去,滿眸憐愛的看著軒幻,透著離別的決絕:“抱歉,一直瞞著你,沒有告訴你,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常說,為什麼你跟我長得不一樣嗎?就是因為你是人,我是妖,所以不一樣!”
“不可能,不可能……哥!”軒幻猛的撲上來,一把抓住軒揚的手臂,淚眼蒙矓的抬頭看著他:“哥,你告訴我,不可能的,你那時候不是說因為我還沒有長大嗎,隻要我長大了,就能跟你一樣了!哥,你不可能是妖的,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