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說過，不要把那個小鈴鐺摘下來，她要一路聽著鈴鐺聲走向天堂。
母親有病住院後，我和弟弟妹妹都急忙從幾個方向分頭趕回她身邊。
特別是當我們得知她患的是不治之症後，就再也不願離開一刻，想在她老人家最後的時間裏盡一點孝道。但是父親說，已經這樣了，你們又不是醫生，都留在這裏幹什麼？該忙都忙去吧，我一個人陪她就行。
醫院規定家屬不能長期陪床，父親就采用“賴”的辦法。醫生查房時他躲在洗手間，等沒人注意了再溜回病房。醫生和護士捉住過他幾次，每次都要狠狠訓斥父親一頓，但父親一個勁賠笑臉，最後醫生也不好意思了。或許是被他感動了吧，醫生還破例給他弄了床被子，讓他躺在地上睡。父親說，其實他知道留下陪護也沒什麼大用，但就是覺得母親會心裏踏實。
母親的手腕上拴了一根細繩，下麵吊了一隻小鈴鐺，父親說，這隻小鈴鐺的用處可大了，母親有什麼事情都可以通過它來傳達。比如她想喝水了，就輕輕拉一下繩子，小鈴鐺就會響一聲。想解手了，就拉兩下。“你老媽睡不著想和我說會兒話，就亂拉繩子，小鈴鐺就一個勁兒響。還有呢，她還像年輕時那麼調皮，喜歡用鈴鐺在我耳朵上蹭癢癢。她說鈴鐺讓她想起上學時候的許多事情，老校工搖著鈴鐺在校園裏走，鳥語花香的好讓人想念呢！想著想著就覺得年輕了，沒病了。”
晚上，父親就睡在母親床邊的地上，那隻鈴鐺墜下來剛好就在耳朵邊。
父親和母親相視著，嗬嗬地笑著，我的眼裏卻慢慢地充滿了淚。
母親在5個月之後終於還是走了，她是突然就不行了，等到我們趕到的時候，母親的眼睛已經永遠閉上了。
父親說母親是含著笑走的。走的時候和父親說，她這輩子過得真不錯，完完整整的什麼也不少。
母親說過，不要把那個小鈴鐺摘下來，她要一路聽著鈴鐺聲走向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