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的雨下得沒完沒了,時大時小像篇亂章,雨水落在屋簷上,聲音亂七八糟的起伏。
雲嫵昕在床上緊緊地閉著眼卻無法入睡,安靜的空間裏,小小的雨聲都顯得特別的大,擾亂了心神。
離歌捧著食物進房,看見她用被子把自己全身都裹起來,在床上像個粽子一樣。
他放下東西,好笑地走到床邊,倚靠在床柱上,笑顏如闕。
“雲大人難不成想悶死在這小閣裏,讓離歌也嚐試新的牢獄生活?”他拉下被子,那張清秀的臉被悶得通紅。
“一生何長,嚐試新的生活也不錯。”她半睜眼慵懶地瞄了他一眼,然後又拉回被子,背過身繼續閉著眼。
“相比起那些生活,離歌比較想和雲大人嚐試新的生活。”他坐在床頭,傾身趴在她身上,雙手撐在她兩邊。
雲嫵昕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跳,但很快地定了下來,她睜開眼轉首,兩雙相似的黑瞳對上,有看不盡的深邃。
他垂下的發在她頸邊撓得發癢,他們的呼吸彼此交換打在臉上。那雙清澈的黑瞳回到了初見那刹,如孩童般幹淨,卻流離著難言的妖氣和妖媚。
她伸出手摸上他的眼,兩人維持著曖昧的姿勢對視,看似兩個相愛的情侶相互依偎。
離歌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深怕打破這安靜的凝視,他慢慢低下頭,欲吻她淺色的薄唇。
卻在一指的距離間停了下來,額頭被長長的指甲抵住。
身下的人突然輕笑,笑顏媚而不嬌,熟悉的妖嬈,調笑的神色。
“小離歌,你的如意算盤真是算得響。”她起身,扣住他的腰,反客為主地靠近他,在他的唇邊輕語。“不過跟著本小姐,的確能讓你吃香喝辣的。”
朝一邊嘴角揚起小小的弧度,微啟的唇若有若無地觸碰他的唇,暖暖的熱氣,淡淡的氣息。
離歌因她的話微微地顫了顫,但臉上依舊那副笑,他環著她的脖子,笑容越發地深,深得像層麵具,硬生生地隔開了臉皮。
“那當然,離歌身無長處,又是這身份,不趁年輕找個富家,說不好老了就得餓死了。”他說得像談論風景般隨意,卻使勁地踩著自己的身份和尊嚴踏高。
“原來我是那條待宰的肥魚。”用手背輕撫他的臉,如情人般溫柔,滿臉的憐愛,就像眼前的人是她最愛的人,放在心上嗬護一樣。
“雲大人的確很肥。”他突然離開她的懷抱,像個惡作劇的小孩對著床上的人做了個鬼臉,然後快速地離開房間。
雲嫵昕楞了楞,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耍了,她抓了枕頭朝他離開的身影丟去,卻快不過他離開的速度,枕頭可憐兮兮地落在了地上。
看著關上的門,她覺得冰冷的血液開始流遍了全身。
她把頭靠在床邊,長長的黑發遮住了她大半張臉,沒有剛才的妖嬈媚態,像個路人趕了長長的路,終於找到了停歇的地方,疲憊一湧而上,如海浪般不能抑製地一層覆一層湧來。
遠處暗黃的燭光照不到她,隻能把周圍的東西放大了影子倒在她她身上,黑沉沉地壓下。
她像個階梯,任誰都能攀登。
離歌一直都站在門外沒有離開,他看著走廊外被雨打濕的地,混身的冷然。
嬌嫩脆弱的花瓣被打散,落了一地,各色的花瓣,翠綠的葉子,像張雜亂顏色的毯子。
也像副被塗上了各種顏料的布,雨大一些,顏色重一些,雨小一點,顏色淡不可見。
寬大的衣袖下緊緊地握著拳,本以為不會為那些傷人的話語再感到傷悲,他早已聽過不少,但是那些話從雲嫵昕口中吐出,竟來得比刀刃鋒利,讓人無法抵擋。
他們兩人故意地帶上了麵具,故意扭曲那些無意的話,說著傷害自己傷害彼此的話語,她諷刺的,他踐踏的,在小小的空間裏相互碰撞攻擊,舉刀砍下,毫無猶豫。
最後,他鬆開了手心,竟一片的濕濡。
他微微輕笑,離開門口。
他修長的身影在長長的走廊裏顯得孤立,卻挺直著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