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州試著打開一間,湧出的灰浪活像是一場雪崩,剛剛洗幹淨的身子又髒了,兩人灰頭土臉奔回廊廡起處,掩鼻等著彌漫的灰塵沉落,才得繼續深入。自此,唐小州打消了開門的念頭,反正鏤空的窗格仍能略窺室內情景,石室後進裏空蕩蕩的,書架倒得七零八落,仿佛此處衰敗得特別厲害。
“這兒不像有人住的模樣。”唐小州歎了口氣,抬眼望著幾乎疊到橫梁下方的一捆捆竹簡,喃喃說道。兩人置身左廂頭一間房,這兒距離中堂最近,屋內保存的情況幾乎是最好的,才特別選它一探究竟。
梁芳摒住呼吸,湊近書架仔細觀視,繞行幾圈,嫣然一笑,眸中閃過一抹狡黠,隱有幾分得意。?唐小州先是一愣,片刻會過意來,笑道:“有什麼發現?”
梁芳說道:“架上刻得有字,你瞧。”纖指所指,寫著“長生不老...修成正果...”幾行小字,字跡大開大闔,宛若劍痕,較瀑布石壁的題刻略顯古拙,遒勁也是多有不如。
唐小州對於書法不太了解,也說不出什麼。
兩人合力搬下幾摞竹簡,攤在地麵展讀,看了半天,這才稍微有點明白。
兩人拍去手上的灰塵,滿懷不甘地起身。唐小州吸了一肺竹腐濁氣,打開咿呀亂響的陳舊窗戶通風,所幸,窗軸還算是結實,並沒有應手脫落。陽光射入鬥室,映出窗邊幾上幾把爛掉的大毫,被石硯壓著的幾枚布包模樣的物事,還有地上打破的瓷碗碎片。唐小州心念一動,忽然明白過來。
“是拓印!”?他指著層層蛛網披覆的布包,對梁芳解釋:“這布包便是拓印用的拓包,瓷碗是拿來貯裝水的。在竹簡表麵先塗抹水,蓋上紙張以毛筆敲打按壓,使紙張陷入陰刻凹痕之後,再以拓包蘸墨輕壓,如此便能將字拓於紙上。”
竹簡所刻不是篆體就是古籀,甚至金文甲骨一類,梁芳更看似天書一般,但見滿帛的嫩抖亂爬,就如小人打架,如墜五裏霧中。
但唐小州卻感覺這是滿載武功心訣,約略一翻,便知是威力絕強的上乘武功!唐小州那卷記載一門名為“神龍大擒拿”的重手法,教人轉動體內七輪,練出無上金剛神通,堪稱絕大殺器。
通篇所述與唐小州熟知的太極內功原理相差甚遠,非以丹田經脈為本,而是將人體由頭頂的天靈蓋至脊末畫出一條中軸,分出七脈神劍。唐小州不禁掩卷失笑。
唐小州越看越覺興味盎然,那七脈神劍之說似是而非,卻不能說是無稽之談,總覺再往下鑽研,會突然蹦出什麼新奇有趣之物似的,一時竟舍不得放回,仔細卷好,信手放入懷中。
梁芳拿的卻是器械圖譜,上麵所拓每幀皆為如意輪觀音,身流千條光明,背有寶輪,手臂以二的倍數增加,多至十二,俱握吐焰的利劍。菩薩繪作男相,頂髻莊嚴,圓光照攝,風格不似以往見過的佛像。
以佛像表記的圖譜唐小州甚熟,梁芳卻是初見,一時瞧不出端倪,來回翻了幾遍。?梁芳無欲無求,也不甚在意,美眸滴溜溜一轉,促狹似的把圖冊塞進了腰帶裏,一副“你拿我也拿”的神氣。兩人哈哈一笑,心懷俱寬。?梁芳回過神來,忽爾一笑,說道:“回頭咱們互相切磋武藝,你看可好?”
唐小州笑道:“那好吧!隻要你想學,我肯定會全力教你,而且我是真心和你相互切磋的。”?梁芳咬唇瞪他一眼,咯咯嬌笑:“好哇,可見之前都是虛情假意。”
兩人打打鬧鬧,相偕而出,想起半天以來還未進食,腹內如鳴蛙。山穀四麵峭壁,非猿攀鷹飛不能越,穀中倒是林相茂密,不缺野兔獐鹿,隻是倉促間難覓工具捕獵,唐小州想起水潭清澈見底,多有遊魚水草,容易入手得多。
他本欲自告奮勇下去捉魚,梁芳卻有異議:“你來生火,我下水去。”梁芳見他還要開口,搶白道:“燒魚我一竅不通,非你不可,比起來捉魚,我還拿手些。咱們一人做一樣,分工合作,豈不甚好?”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大有當家人的派頭。
唐小州心想:“我先把火升起,再幫忙捉魚。徒手捕魚,可不容易。”點了點頭。
梁芳展露歡顏,一瞥潭水清澈見底,便躍躍欲試,褪下鞋子鬆解腰帶,忽見唐小州還在一旁,不由大羞:“你……你在這兒幹什麼?轉過頭去!”唐小州被罵得有些懵,兩人有過肌膚之親,還有哪處沒瞧過的?況且穀中無人,恐她在水底遇險,就近照顧,豈能輕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