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政宮室皇帝和朝臣早朝議事的地方。此刻,天還未亮,不到早朝的時間,整個殿堂空蕩蕩地。大片大片厚重的帷幕垂下來,有些鬼影憧憧。正南皇帝沉默地坐在禦殿頂端。他穿著朝服,明黃的顏色,華貴的絲綢在殿外將明未明的光線反射下透出微微的光。他篤定地坐在那裏,四平八穩,仿佛是這個世界上最堅硬的東西,任何力量都不能移動他分毫。
臨倚站在大殿門口。她望著黑漆漆的大殿,並沒有跨進去,隻沉默地和大殿頂端的禦座上的那個人遙遙相望。十幾年來,她想過無數次和正南皇帝,和自己的父親對視的情景。後來,那仇恨淡了,便也不再去想,她隻當這一輩子再沒有這樣的一刻。可是,就在她徹底放下這樣的癡想的時候,這時刻卻這樣猝不及防地來到她的麵前。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跨進了這一道門檻之後可以和他說什麼。
這一刻,淒涼席卷了她,這個人被稱為她的父親,可是她卻從來沒有機會站在他的對麵,讓他能夠這樣看著她。
她曾經無時無刻不夢想此刻的到來,能站在他的麵前,與他對視。可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他們之間,隻剩下冰冷的仇恨。他無情的決定,徹底將他們之間剩下的最後一點溫情擊碎。
半晌,她先開口:“什麼時候,我們有這樣看過對方嗎?父皇!”聲音裏似惆悵,似譏諷。
半晌,那一端傳過他的聲音:“沒有!”她並不指望他會回答,可是沒想到他卻回答了。一時間,她的心中多了一份哀婉的悵惘。
“是啊,沒有,我像雜草一樣在這裏生存。你從沒有給過我一丁點的注視,如今,卻要我用性命去為你換回幾年的安定?”
大殿那頭一陣沉默,然後傳出了他的聲音:“五年。給我五年的時間,我一定帶你離開,活著帶你離開那裏。”他的聲音帶著躊躇滿誌的堅定,還帶著一絲臨倚想不明白的複雜。
臨倚一愣,他的話似乎不是對她說的。至此,他依然對她沒有半點疼惜,哪怕是假裝的不舍。她氣極而笑:“五年?身在那樣虎狼環伺的地方,我有沒有五年可以等?你告訴我,我有沒有五年可以等?”停頓了一下,她再度開口:“正南皇帝,我想知道,你的心,到底冷到什麼程度。”聲音裏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大殿中的氣氛一直壓抑而凝重,他沉默良久,再度開口:“這個問題,恕我不能回答。因為,我也想知道,我的心到底冷到什麼程度。我能回答你的,隻是作為一個站在權利巔峰的人,想要駕馭被你踩在腳底的臣民,那些多餘的溫情,是不可以有的,否則,就是萬劫不複!你是我的女兒,所以,就要認命!”
臨倚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女兒?我是你的女兒嗎?怎麼十幾年來我不曾知道我是你的女兒呢?還是……”說道這裏,她停了下來,仿佛很認真的,看了一眼正南皇帝才繼續說道:“是不是你不記得有過我母親這個人,所以也順帶不記得有我這個女兒了呢?哦,我還忘記了一點,她就是死在你手上的呢。怎麼?是因為她對你不忠,所以你殺了她?”她的語調越來越溫柔,而眼中的仇恨,被他徹底點燃。
他放在金扶手上的手指突然握緊,手背上的青筋突起。臨倚得意地笑了,她知道自己踩住了他的痛處。現在的他很痛,很憤怒。臨倚殘忍地想,讓你更痛才好呢。
“你不需要如此煞費苦心激怒我,臨倚!”他眼中的眸光變了又變,再開口時已經找不到一絲的漣漪:“五年,隻要你給我五年,我一定讓你毫發無傷地回來。君無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