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們從隴西城裏逃出來的第三日,瀲灩連夜駕著馬車跑了一百多裏路,三個人都有些吃不消,於是在路上找到了一個簡易的茶棚坐下來休息。卻不巧地看到遠處來了一隊人馬,大約十二三人,可人人騎的都是高頭大馬。遠遠地就攪起了黃沙四濺,臨倚的心漸漸不安起來。
那些人一進茶棚,就有一個領頭模樣的人下意識掃了一圈茶棚。茶棚老板便迎了上去,殷勤地招呼他們:“大爺,大爺,是喝茶還是打尖?”在官道這樣的地方,遇到這樣凶神惡煞,風塵仆仆的人已經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這些趾高氣揚的人大多都是身負任務,地位顯赫的人。茶棚老板知道應該怎麼樣應付他們。
那領頭的人便從懷中拿出一疊畫像遞給老板看,道:“這裏麵是三個女孩子,其中這一個是小姐,大概這麼高,另外這兩個都是她的奴婢。三個人都是十六七歲的樣子。這小姐模樣的人還懷有身孕,老板你可曾見過她們?”
茶棚裏亂糟糟地,那些人隻顧著詢問老板,並沒有發現坐在角落裏的做男裝打扮的瀲灩和瘦小的臨倚。臨倚將自己的身形掩蓋起來,她豎起耳朵仔細聽著那茶棚老板和那些男人的交談。
那老板拿著臨倚三人的畫像一副認真在思考的模樣,眼神卻小心翼翼地瞄了瞄臨倚三人坐的那一桌,在心裏猶豫著要不要將自己對那三個客人的懷疑告訴眼前這個人。
可是想了想,他卻還是不確定那幾個人就是眼前這些大爺要找的人。雖然那個男裝的人確實可疑,他在這裏做生意這麼多年,見過各式各樣的人,怎麼能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裝呢。可是轉過來想,在東靖這樣的國家,男扮女裝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麵跑總是不像話的,於是很多沒有辦法必須出門拋頭露麵的人女子為了不引人注目,也為了安全方便,便男扮女裝。
思考了半晌,老板還是決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前這些人來到這裏,也不出示他們的官家憑證,想也不是什麼好人,萬一要是土匪強盜呢?那他這一指點,不是就害了那三個人了嗎。
那領頭的人等得不耐煩,叫道:“你倒是說話呀!想起來了沒有?”
原本瀲灩聽了那頭領的敘述,一哆嗦便要站起身。臨倚眼明手快地將她按回凳子裏,三個人悄悄地坐在凳子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耳朵都豎起來,仔細聽著茶棚老板和那個人的對話。老板沉默的這段時間對她們來說簡直就是地獄一般的煎熬,瀲灩的後背在這一瞬間便被汗水濡濕了。
茶棚老板點頭哈腰地道:“想好了,想好了。小店並沒有見過這樣的三個女子。”
那領頭人又環顧了四下一圈,道:“你真的沒有見過這畫像上的三個人?”
老板遲疑了一會,點頭道:“是的,小人並沒有見過畫像上的這三個人。這個小姐長的這樣漂亮,小人若是見過,心裏一定是有印象的。”
仿佛是被老板篤定的語氣打消了疑慮,那個領頭的人拿回畫像,皺著眉頭,低聲自語:“怎麼回事,金石的情報說她曾在這附近出現過的呀。”
說完便毫不猶豫轉過身,招呼自己的手下上馬,不一會就絕塵而去。
好半晌,臨倚三人才悄悄緩過勁來,依舊是汗濕重衫,手腳癱軟。瀲灩討厭這樣的感覺,仿佛死過一次一般。她在出隴西城的時候向臨倚抱怨過一次,臨倚當時的回答是:“可不就是死過一次了。被他們發現了,我們就死定了,沒被他們發現,我們就能活。”一句話就將瀲灩所有的抱怨都堵了回去。
臨倚三人依舊坐在茶棚靠最裏麵的地方,那些人正是朝著她們三人要去的方向走了的,她們可不想等一會被他們折回來抓個正著。好半晌,茶棚裏的氣氛才又活躍起來,仿佛那些人來的時候,帶著低氣壓來,走的時候便也將茶棚裏的低氣壓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