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圍捕(五)(1 / 3)

等她穿過城市到達破廟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雨水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淌,已經分不清臉上肆虐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汗水。她的臉色也蒼白得在這個黑夜裏也能依稀辨別。

攀在破廟搖搖欲墜的門上,臨倚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腹部傳來的疼痛感覺是這樣地真實,仿佛是一個野獸在她的身體裏橫衝直撞,叫囂著要破體而出。她感到自己腿間濕漉漉地,她知道那是羊水終於破了,自己的孩子,終於要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出生了。

疼痛抽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力量,她強撐著身子從房簷下搬來還沒有被雨水浸透的稻草在破廟裏鋪好,又掙紮著將身上的披風脫下來墊在稻草上,費力地將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脫下來放在了一邊。將一切準備工作做好了之後,她便躺下來,回憶著那些自己學習來的生產的知識,盡量調整自己的呼吸,放鬆身體,配合著陣痛一點一點用力。

疼痛像要將她的身體撕裂一般,意識也漸漸在抽離她的身體。時間仿佛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她渾渾噩噩地抬起頭看窗外,依舊漆黑一片,四周除了風雨的聲音之外,就隻剩下她急速的喘息。有一刻她都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裏了。

握緊了拳頭,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挺過去,受了這樣多的苦,一定要挺過去。她咬緊嘴唇,告誡自己千萬不能睡過去。嘴唇很快被咬破了,她也無知無覺,一心一意用力。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咽下即將衝破喉嚨的尖叫,眼角淌下一滴心酸的淚水。疼痛襲擊著她的身體,似乎也侵蝕著她的內心,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心酸過,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覺得軟弱過。自從出了皇宮,受了多少苦隻有她自己知道,逃亡路上的酸甜苦辣一齊都湧上了心田。她根本不敢再往前去想更多一點,甚至不敢想起熙馭風這個人。

可是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的人生和這個男人是多麼緊密地聯係在了一起,若不是因為他,自己如何要受這逃亡之苦;若不是因為他,自己如何要像現在這樣狼狽,命懸一線在這裏苦苦掙紮。她再也忍不住,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和著汗水在她的臉上流淌成了一條小河。她抓緊了身下的披風,在一陣尖銳的疼痛之後終於忍不住大喊出聲:“熙馭風!你看到了嗎?……現在我所經曆的這一切你都看到了嗎?……將我……陷入這樣的境地,終究是你所願?你終於心滿意足了……”

不知道這樣的疼痛折磨了她多長時間,也許一個時辰,也許兩個時辰。她的身體已經沒有一點的力氣,仿佛是已經絞幹的海綿,花再大的力氣也絞不出一滴水。她躺在地上喘著粗氣,眼前一幕一幕,都是從前的日子,自己,竹妃,既言,馭風……四肢漸漸冰涼,她睡了過去。

一聲尖銳的哭泣傳入她的大腦,意識一下子全都回來了。她知道是自己的孩子終於出來了。她一點力氣也沒有,腹部突然傳來的空虛感讓她不習慣,孩子淒厲的哭聲就響在她的耳邊,可是她卻沒有力氣爬起來去看他一眼。

她幸福地笑了,慢慢,慢慢地沉入夢鄉去,帶著巨大的幸福。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醒來的時候,耳邊縈繞的依舊是孩子淒厲的哭聲,這哭聲就像是鈍重的東西劃過心髒一般,一種麻木的痛在她的心底彌漫開來。

她掙紮著爬起來。此時的她仿佛是剛剛從鬼門關回到人間一般嚇人:臉色蒼白到近乎青黑,嘴唇卻散發出妖異的紅色,發髻散亂,淩亂的發絲貼在臉上,上麵還粘著稻草屑。

她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四肢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喘著氣從衣袖中拿出那一把剪刀將孩子的臍帶剪斷,又拿過自己放在一遍的外衣,小心地將孩子包起來。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她吃力地抱起孩子細細端詳:是個男孩!隻是剛剛出生,皮膚發皺發紅,像一隻小小的老鼠一樣。她看著他,笑了,又哭了。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那個自己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女子,當年她生下她的時候是不是也像臨倚現在這樣,對著自己奇醜無比的孩子這樣愛不釋手。

臨倚流著淚抱住這個孩子。他嘴唇凍得烏青,隻閉著眼睛用力地哭。臨倚緊緊抱著他,哄道:“不哭,好孩子,不要哭。娘在這裏,不要哭。”哄了一陣見孩子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便道:“為什麼還要哭呢?是不是你肚子餓了?”說完她便解開自己已經辨不出顏色的中衣,給她的孩子喂了第一也是最後一次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