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妃死了,和她的家族一起,死得這樣轟轟烈烈。臨倚覺得自己的身邊,又多了一分寂寞。她覺得此時說這樣的話看起來有多像貓哭耗子假慈悲。但是,她卻真的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她和熙牧野之間,從前的冰冷褪去,可是新的角力又開始了。他們兩個誰也不願意先放手,所以就隻能繼續這樣無止境,無望地相互折磨下去。而臨倚被這樣的絕望撕扯著,神經仿佛是放在粗沙石上磨的一根鋼絲,漸漸細了。她的脾氣也越來越大,落梅殿裏無人敢惹。甚至連麗雲和弱柳都會在她發脾氣的時候退避三舍。這兩個人也越來越沉默,更多的時候都隻是靜靜地做著自己的事,一聲不吭。整個落梅殿仿佛是一個巨大而安靜的冰窖,寒冷得讓人在早春和煦的陽光下竟然也是打著顫的。
她的行事在東靖朝引起了越來越多的側目和不滿。可是她並不在乎,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想要幹什麼,或者說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麼。這樣的放肆對她來說,不過是一種宣泄。她知道這樣的宣泄在某種意義上是對她自己的傷害,但是她卻無法停止,仿佛是一個迷戀某種東西的人一般,上癮之後無法遏製。
熙牧野對此的反應卻很耐人尋味,不讚同卻也不反對,反倒還有些支持她的胡鬧。也因為他的縱容,讓外麵的人對臨倚又畏又恨,卻對她始終沒有辦法。
這一日,臨倚忽然心血來潮,想要自己親自下廚做甜點。此時已經是夏天,臨倚的腹部漸漸突出。落梅殿裏的梅子也漸漸飽滿,雖然依舊還是青綠色的,但是卻還是有了許多的用途。臨倚每日看著它們,總是能夠想出不同的辦法折騰出不同的花樣。她親自從梅林裏摘了新鮮的梅子,洗幹淨之後,就放到蒸籠裏蒸,四個時辰之後,得了一碗淡綠色的青梅水,聞起來清香無比。然後她用這一碗青梅水做了一鍋米糕,因為是用青梅水浸過的,這米糕不是尋常的白色,而是帶著淡淡拿的綠色,看起來有讓人食指大動的欲望。
看著自己的忙活了一天的傑作,臨倚心情大好,迫不及待地想讓熙牧野嚐嚐自己的手藝。她命人將這糕點用漂亮的白色荷葉邊盤子裝上之後,便回房間沐浴更衣。然後她帶著這糕點往龍熙殿而去。
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卻看到了英常侍站在門外,看起來臉色並不太好。他的身後一溜站著四個小太監,卻個個垂頭喪氣,縮頭縮腦。一看這陣仗,臨倚便明白了,必定是熙牧野正在裏麵接見大臣,正發脾氣呢。她走近龍熙殿,點點頭算是向英常侍打招呼。正要往裏走,卻被英常侍攔了下來:“公主,皇上……”他為難地把那緊閉的門瞅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您還是等一下再進去吧。”聲音小心,生怕裏麵的人聽到。熙牧野正在裏麵發脾氣,她這樣闖進去不正撞在槍口上。況且,裏麵還有外臣,她進去也不合適。英常侍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
臨倚淡淡地笑,隨口問道:“裏麵的都是誰?”
英常侍歎口氣,道:“宰相駱光、新任戶部尚書馮繼敏還有一些相關的官員。”
英常侍說的隱晦,但臨倚卻明白:“在討論新任宣州刺史的事?”
英常侍眼神一閃,點點頭,隨即又道:“還有,常年駐守西北的龍昭南將軍也從西北大營回來了,在裏麵呢。”臨倚淡淡地笑了一下,聽到英常侍補的後半句,整個人愣了一下,道:“他回來了?!”
英常侍點點頭,卻不明白臨倚為什麼這樣激動。再一想又明白了,龍昭南作為東靖帝國的兵馬大元帥,掌管整個東靖超過三分之一的兵馬,他不在他的西北大營待著,突然回到京城,這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有可能是皇帝例循地將他調回。當皇帝認為邊關太平的時候,就會將大營的主帥調回京城,以防止兵變的發生。第二就是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讓他不得不趕回來。
以臨倚的聰明,又怎麼會猜不到是第二個原因。否則,熙牧野也不用現在在裏麵發這樣大的火,連他也給趕出來了。
臨倚沉思了一陣,迅速在心中估量著眼前的情況。龍昭南回來了,這倒是她沒有想到的。看來,宣州的水很深,牽涉到了朝廷中的大事。想著,臨倚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自己是不是應該趁這個機會渾水摸魚一下呢。但轉念一向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太了解熙牧野了。按照他現在的行事作風,不管朝廷或者後宮出了天大的事,他首先防的是她。將她按死了,他才會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慢慢去解決那些事。這讓臨倚很是鬱悶,時間長了,她便也懶得再和他玩落井下石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