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主人身前,領著她回家。
今天,空氣裏都是燥熱的味道,主人沒有出去,坐在院子裏。
第二流毓和席盡妍坐在台階上,從烈日當空一直坐到日落西山,誰都沒有說話。
第二流毓不知道席盡妍在看什麼,但她知道,她看的位置,是門處。
從她的氣息裏,她明顯感到憂傷和孤寂。在這個有故事的女孩子身上,憂傷特別清,特別靜,卻也特別悲涼。
“你能告訴我,那個救我的聶政,長什麼樣嗎?”
席盡妍一直沉默,周圍一切,仿佛都消失了聲音和動作。
提到一個人的名字,關於這個人的記憶,清清淺淺,搖曳眼前。
那樣清晰又模糊的影子,飄渺虛無得不真實,“他很高,清瘦,瘦得讓人心疼。可他的肩極寬闊,可以擔下一整個世界。看著他的背影,感覺世界就在那裏,靜穆高厚。
他的眉毛濃黑,眼睛像看不見底的深井,看一眼就有將你吸進去的力量。
他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他的笑容,很幹淨很明朗,彌漫在空氣裏,有很甜的味道。
可是他臉上的笑容,像滄海一粟,絕無僅有。”
席盡妍從懷裏拿出一方布帶,打開。一片幹枯的葉子。
我知道,你是要告訴我,每一片葉子,都要經曆風吹日曬。經受不同磨礪,才會枝繁葉茂,鬱鬱青青。
無論怎樣風光華麗,姹紫嫣紅,最後的結局,都要歸於虛空,無人幸免。
她將手裏的枯葉用手一捏,枯葉瞬間碎為粉末,被風一吹,流離飄散開了。
第二流毓輕輕撫摸似影的頭,這樣的一個人,隻能存在虛空裏。在她的眼裏,看不到這個人的存在。
聶政將梁臨汝送到家,一個字不說,轉身離開。
“聶政。”
他回過身,梁臨汝已撲進他懷裏。
安靜的靠在他身上,感受他深長的呼吸,動蕩迷亂的內心,獲得從未有過的恒定安妥。
記憶中的記憶,安靜地停頓下來。
就這樣默默享受你遼闊的胸膛,聽它均勻跳動。我能感受你的傷痛絕望,感受你眼裏渾濁的乾坤。
我看不到你的眼,也不願看到你的眼,那樣高傲漠然,藏著一輩子的孤單。
聶政,誰能理解你的孤獨悲傷,我,能不能看到。
你給的答案,我已經知道。
以為能尋回失去的東西,可是從失去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徹底失去了。一切抵抗,都是惘然。
聶政隻是默默的站著,他的手,連一個安慰的姿勢也沒有。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你要的,我都不能給。我能做的,就是漠然,讓你絕望,對這樣一個不值得的人,絕望。
她轉過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聶政知道,因為她的眼淚,已經決堤而下。
她的背影,一點一點縮小。在廣袤的天空下,那樣孤寂無助。
每一種感情,都有可能摧垮一個人。能救我們的,隻有自己。
她走的時候,說了一句話。我此生的願望,就是時光逆轉十六年。
如果時光可以逆轉十六年,聶政在想。那時的自己,隻有兩歲,一切,都還完美無缺。那時的自己,還是一個快樂的孩童,擁有所有孩童擁有的快樂時光,享受一個普通孩子的幸福童年。
隻是,怎麼可以。誰都不能在回到十六年前,決定一個人一生的,隻需一個瞬間。
瞬間之後,我們無力改變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