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政明顯聽到心裏分崩離析的聲音,一股酸楚的味道,滲了出來。
從他二人的眼裏,他明白的知道。商陸,就是那個畫鷹的男孩子。
聞人木枬笑著說,她沒想到商陸是中山國大夫商昇的兒子。
商陸也笑著說,他沒想到聞人木枬是相國聞人宿朝的女兒。
聞人木枬說,因為她的名字聞人木月,木月與木魚同音,不吉利,所以改了聞人木枬。
兩人都無奈笑了,笑容裏,是諷刺。一直都在找的人,竟然在同一個都城,同一個巷道。
他們的父親,每天一起上朝,兩人都沒有想過彼此的姓氏。
他們一直都在笑,卻笑得苦澀悲涼。笑容混雜在空氣裏,都是宿命的味道。
聞人木枬眼裏,又恢複一層薄薄霧氣,掩蓋她的細膩情感,讓人看不清她的傷痛。
商陸走了,聞人木枬本就要走的,商陸走了,她自然也要走。
她騎上自己的瘦驢,這次相遇,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她日日夜夜想要再見的人,終於見到了。可是見到這個人,意味著她所有的夢幻記憶破滅。
那些畫鷹的驕傲,聞人木枬說到這個人時的幸福洋溢,一幕一幕都在聶政眼前。
聶政感到此時自己的傷痛,像纖塵不染的白雪皚皚上蔓延開去的熱血。浸潤流瀉,將他纏繞,碎成瓣粒,流散一地。
這時黃昏的落日,氤氳如血,通天徹地,入膚入骨。
一騎瘦驢,映襯在殘陽裏,有很長的倒影。聞人木枬的白衣,消融在血色殘陽下,有粉紅的陰影。
像一片孤寂的枯葉,飄懸在浩淼的半空,孤零零悲戚。哀傷布滿一地。
天邊的一騎孤寂,帶領他的記憶伸向遠方,他一直無從抗拒的空寂與蒼茫,白茫茫傾瀉下來。
歲月不留痕跡,無聲漫過滄海桑田,生命中所有的陰霾和渾濁,在歲月的消磨下,仍然光亮如新,不曾衰減。
聶政相信,有些緣分還沒開始,結局已然注定。
他想叫住她,可他不知道叫住了怎麼辦。如果她真的願意留下,他又能怎麼辦。
他不能給任何人任何,他的生死,早已注定,不容抗拒。
仰頭看看天,天還是那麼藍,藍得人的心裏,憂傷一晃一晃。
像沒有風的湖麵,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起層層漣漪。
湖裏有三五成群的鴨子,悠閑自得遊弋。它們或漫無目的成群結隊從這頭劃到那頭,或將頭潛到水底,嬉戲一陣,仰頭高亢。
沒有人聲的曠野,聲音孤寂而嘹亮。身側包羅萬象,也同樣感到孤獨的嗎?
它們躡足之處,漣漪像碎瓊亂玉的帷幕,層層疊疊彌漫蕩漾,像爬滿額頭的憂傷,無聲無息。
那裏,遊過來一隻白鴨。偌大的湖麵,歡呼雀躍的鴨群,單單就他孤零清冷,落寞蕭疏。
可是看她卻悠閑自得,歡樂和熙,沉醉在自己的孤獨中,享受這種迤邐的時光。
聶政的心,沉重的鈍痛起來。
總是有那麼多的人喜歡孤寂,一些人,有享受孤寂的情結。
孤寂的味道,很獨特,嚐過,就在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