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鳶如此想來,不禁勾唇如霞光滿麵,與蕭琬慕容玄如花笑靨相成輝映,盈盈一禮,似金蓮搖曳於風中,始終屹立不倒,更添妖冶:“臣妾雖僅入宮三年,資曆不足,卻也必盡所拙能,必使西宮和樂安寧,為皇上皇後解憂化難。”
她說著抬了鳳眸,骨溜一轉,凝於那身晏紫,唇笑更深,如鶯啼喚,似有所指:“賢妃姐姐厚德載物,最是明白這些,到時侯臣妾有何不懂之處,便去請教姐姐,姐姐應該不會拒臣妾於門外吧?”
這話頗具挑釁之意,秦嫣黛眉冷凝,欲狠狠瞪蘭鳶一眼,卻無奈帝後皆在,隻得憤憤將眸裏怒意斂去,含了絲謙和容忍:“懿妃妹妹自不如本宮入宮六載,又是自十三歲與皇後莊妃秋貴嬪一齊被先帝賜予皇上為妃的,細細算來隨皇上亦有九年了,足足比妹妹多三倍,自然比妹妹多那三倍資曆。如今妹妹幸得協理之權,若有疑問雜難亦是自然,本宮還怕妹妹自此將東西隔障,從此不來我那蓬萊殿小坐呢。”
她如此說著,眸裏卻是閃過掩藏不掉的多重欲殺之意,正如她袖中緊握著的繡晏紫餘容方帕,被她那金色玫瑰晶護甲狠狠捏抓,刹那間布帛脆響,那帕劃裂為二,翩落於地。
秦嫣隻覺手中一空,餘光瞥向那如火般顏色的紅狐滾金毯上那已然兩半的絹帕,不禁大驚失色,隻得強裝鎮定,心裏卻暗道不妙。
蘭鳶見翩然飄下的兩處絹帕,本是疑惑,後見是秦嫣隨身的帕子,明顯是被她那護甲撕裂,又思及方才她幾乎猙獰怨恨,已然明了,心裏一股喜色湧出,臉上愈發笑臉盈盈,給身邊錦瑟遞了個眼色,錦瑟最是剔透,正欲低眉去拾那帕子,卻見凝脂般柔滑的一雙素手,緩緩將那帕子撿起,並清冷聲音,沒有一絲煙火氣味:“這內宮局的給事們還真是會應付差事,這種粗劣之布竟也敢奉給娘娘,可不會是欺負娘娘寬厚,故意拖遝吧?”
聞此麗音,蘭鳶霍然去看,隻見一身淡綠色銀紋菊花樣式的廣袖羅衣,細細想來,竟是當初因嬈修媛失了昔念公主,因而隻與青燈古佛相對的容貴嬪孟知瑕!
怎麼會是她?蘭鳶心裏喃喃,她隻覺耳邊嗡嗡不知所措,當年她初入宮為貴人時,容貴嬪的昔念公主忽然渾身發紅點而夭折,宮裏太醫查出病因是大量的花粉導致了過敏,而隻有嬈修媛那日帶公主一起去禦花園賞花,在嬈修媛的含象殿裏亦發現了帶花粉的華服,更有宮女指認,因此帝貶嬈修媛為選侍,奪了她封號,關押於清思殿,而容貴嬪也因為傷心過度,整年青燈古佛,不再過問後宮事。
可是……可是嬈修媛明明屬秦嫣麾下,如果沒有秦嫣的指示,嬈修媛怎麼會擅自行動?對於容貴嬪而言,秦嫣必定會是她的死對頭之一,可她為什麼今天忽然出現,而且還是為幫秦嫣而出手?
她這樣想著,蕭琬卻早已反應過來,她雖不喜歡蘭鳶,可秦嫣欺壓她多年,她又還與她積著那些舊年恩怨,因著眸裏含冷,淡淡笑道:“容貴嬪妹妹來得好巧,向來青燈古佛的妹妹,卻不知是哪陣風邀你來了?”
語中含的試探隱約浮露,若是個有心人必然明白其中奧妙,的確,孟知瑕平日可謂非凡事可以渾濁,可是為什麼她突然出現,且恰恰出現在此時?
孟知瑕那僅有的一朵銀花華勝於那略顯蒼老的容顏上勉強提了些神色氣血,她溫溫一笑,輕輕咳了一聲,方柔柔跪下:“皇上、皇後娘娘萬福金安,秦賢妃娘娘萬福金安……”
她頓了頓,又咳了兩聲,喉中仿佛早已沒有了力氣,仍輕輕道出那聲哀婉:“懿妃娘娘玉安。”
秦嫣忙扶了她起來,並囑咐孟知瑕身畔的一個小丫頭浮瀧為她順氣,自己則帶了些底氣,冷冷笑道:“容貴嬪是向來不出宮,可那又如何,皇後娘娘別忘了,被關在冷宮的是那蘇選侍,容貴嬪隻是心善,常年為皇家祈福禱告而已,那貴嬪小主的尊位還是擺在那裏的。”
聞言孟知瑕眸裏似乎閃過一絲寒意,但轉瞬不見,而那跟隨秦嫣的秋貴嬪秋喚玉與近新得寵的如嬪齊映雪亦露出得意之色。
隻聞秋喚玉柔柔一笑,身上那淺粉繡海棠春睡挽紗長裙襯得她分外嬌柔羸弱、體格纖纖,隻戴一朵碧玉流雲如意簪子,青綠之玉上栩栩如生刻著祥雲,似要騰空而去,一股濃鬱香氣由她發間飄來,似花香彌漫,醉人心脾,幽幽與眾妃嬪輕輕跪下,尤其以秋貴嬪與如嬪最為顯眼,倒是那抹粉紅香骨,勝那如嬪的秋香色一籌。
“容貴嬪娘娘玉安。”
孟知瑕淡淡望了幾人一眼,倒有幾分溫柔笑意,待見那穿得滿頭珠翠的如嬪齊映雪以及幾個剛剛得寵的姚才人姚徽酈美人酈染馨與傅寶林傅瑩桂時,眸裏卻含了一分冷然淡漠之色,輕輕撣了衣上灰塵,寒意襲身:“臣妾以一宮主位獨居明義殿,卻不知其餘六宮,竟擠得下這麼多妹妹,不如勻幾個來臣妾那裏,亦少了幾位姐妹麻煩。”
她說著冷光浮過那幾個妃嬪身上,卻活生生嚇得那酈染馨簌簌發抖起來,餘的姚徽與傅瑩桂皆寒栗陣陣,唯那齊映雪絲毫不怕。
孟知瑕見那酈染馨簪落釵亂之態,輕蔑笑了,又咳了幾聲,目光流至蘭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