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荻野千尋回家
智慧愛
作者:柳美彤
童心之所在就是根之所在。
“我心深處有聲音在呼喚,時常想做個讓心靈躍動的夢,縱有數不盡的悲傷,我確信能在那方遇到你,反複犯了過錯的旅客,最少也看見過青空的蔚藍。即使前路茫茫無盡,我的雙手仍懷抱著光明。”
這是宮崎駿《千與千尋》裏反複出現的憂傷而歡快的調子,整部影片中似乎總是隱約地響起火車的汽笛聲,是那駛向遠方的列車引領所有迷失自我、執著於尋找的人們踏上回家的路。列車來自遙遠而神秘的海邊,正沿著湛藍的天際下的軌道踏浪而來。
《千與千尋》講述的是一個“旅途與尋找”的故事,這個主題並不新穎,誇父渴死在追日的途中;發行量僅次於《聖經》的《小王子》的作者——聖埃克蘇佩裏則駕機衝入萬米荒涼的高空,隻為尋找一個沒有紛爭戰亂爾虞我詐的世界;愛麗絲隨著兔子闖進夜夜入夢的幻境時,滿心想著的是如何逃離古板乏味的生活,並獲得了一段最浪漫奇特的旅程。千百年來,人們都苦苦地行走在旅途中,尋尋覓覓,走走停停,因為夢想歸宿,人們才開始找尋,因為找尋,便生生世世注定要跋涉在漫漫人生路上。
宮崎駿筆下的妖怪世界是可怕但又不乏溫情的,小女孩荻野千尋和父母在迷路之後闖入了一個飄滿莫名幽靈的陌生小鎮,由此便開始了她的奇特之旅。這裏有邪惡的湯婆婆,有迷失自我變成豬的父母,有奇形怪狀、樣貌醜陋的妖怪們,也有麵惡心慈的鍋爐爺爺,細心嗬護千尋的白龍……
最終,在碧草藍天下,千尋和白龍化身的琥珀川手指緊扣。她靠著一顆純稚的童心和無盡的勇氣找到了險些失卻的名字;救出了被困的父母,也找到了獨屬於她的愛情。這一路尋找,海底的車軌一直縈繞在千尋心頭,仿佛是一條逃離之路,也是通向自由的救贖。
如果說大人們是因為被塵世蒙蔽了雙眼,那麼孩子們就擁有最清澈的眼睛。與其說童話是給孩子們建構的王國,不如說是人類給自己的心靈留下的淨土——這個世界離現實太遠,它充滿飛翔、遠征、土地和神秘的探險,沒有日常生活的庸常無聊,當人們厭倦了膩味的工作或是奔波於疲乏的瑣事時,偶爾可以低頭呼吸的一口清新。這裏展示的固然是一個幻夢般的童話世界,但絕不幼稚空洞。因此,將生命還原為童真不是文明的退步,而是對千百年來人類情感和歸宿的問詢思索。童心之所在就是根之所在。
那個在母親的指令下汲著拖鞋提著醬油瓶捏著零鈔向著商店走去的孩子,我們會在黃昏的充滿懷舊意味的巷子裏,或者在音樂低迷傷感的夜晚滿懷惆悵地回望他的背影,清晰以至模糊,直至消失在巷子盡頭……而低頭審視自己,我們早已滿目荒涼,老氣橫秋。童年一去不複返,而在被逼迫的路上,千尋告訴我們不要放棄找尋,哪怕要登上那趟來自遠方的單程列車,途經無數的車站,行走於麵目模糊的茫茫人海。
火車轟鳴,風與花與城市在溫柔歌唱,不管要駛過多少站台,穿過多少條小巷,請記得跟千尋回家……
(明喻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