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兒子周正仁走了,殷賢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明月,似乎明月臉上長出一朵海棠來,明月向來是秉承著敵不動我比敵人更巋然不動的人生信條,神態自然的喝著水,似渾然未覺殷賢對她的審視。
殷賢轉頭對翟氏道:“娘,既然明雲已經心屬周郎,這回去迎娶抬轎也是走過場的事兒,莫不如明雲直接留下來,將辦婚禮的銀子省下來來得正當。”
說完,從懷裏掏出五十兩銀子的銀票,遞給翟氏道:“娘,這是聘銀,您老拿著。”
又從懷裏掏出一張二十兩銀子的銀票,遞給了殷金道:“大哥,這是買聘禮和辦酒席的銀子,明雲在這裏吃穿不愁,買了綾羅綢緞當聘禮你們也舍不得做成衣裳,不如折了銀子,將來給明朝、明汗娶媳婦用。你看,成嗎?”
殷金一臉喜色,接過了銀票,他怎會不高興,四弟殷才也到了成親的年紀,將來這聘禮能不能到大房手裏可說一定,這銀子可不一樣,是實打實交到他手、說好給他兩個兒子娶媳婦用的,他怎會拎不清?歡喜的神色溢於言表。
翟氏收了五十兩銀子,自然也是高興。
殷家一團喜色,明雲就不高興了,不知多少次做夢都夢見自己坐著轎子、穿自己繡的大紅嫁衣出嫁、身後抬著九抬甚至十八抬聘禮的情形,現在一切成為泡影,自己糊裏糊塗的被周訟這個老頭子給睡了,現在連聘禮和婚禮都省了,這還是成親出嫁嗎?怎麼和村裏無媒苟合的寡婦漢子一樣呢?
即使明雲再不情願,無奈事情已成定局,她連回娘家的權力都被剝奪了,沒有任何思想準備,隻一夜功夫, 便由一個對親事、郎君無限憧憬的少女,變成了相夫教子、侍候當家主母的小妾,而她的“兒子、女兒”,昨天還是她的表哥、表妹;她的主母,昨天還是她的姑姑;她的相公, 昨天還是她仰望的姑夫。
人生有時想起來,竟是這樣大的一個諷刺。
殷賢的目的已經達成,便不再挽留殷家眾人,殷賢以身體不適為由,讓明雲代表周家將眾人送上馬車回向陽村。
鬆兒未待殷賢出口詢問,已經跪在了地上,哭訴道:“夫人,奴婢知錯了,昨夜明月表小姐一會嫌沐浴的水熱,一會嫌水涼,一會兒又嫌奴婢洗得痛了,將奴婢趕了出來。離開時,表小姐又是低著頭,穿著雲姨娘的衣裳,是奴婢大意了,您就懲罰奴婢吧。”
殷賢向鬆兒抬了抬手,歎道:“不僅不罰你,我還要獎賞你,弄個蠢禍當情敵,總比弄個精明的強,那殷明月,和以前那個貪戀富貴的小村女大相徑庭,怕是早己洞悉了我的心思,所以才故意脫身,嫁禍給了明雲。她早就猜出這粥不是平凡的粥,有意想幫明雲,不想明雲不識好歹,錯把真心當假意。將明雲配給老爺,是最好的結果。”
鬆兒長舒了一口氣,以為會挨打受罰,未想到反而如了夫人的意。大著膽子道:“夫人,這明月小姐差點壞了你的好事兒,要不要奴婢找些人給她點兒教訓?像對綠遙那個小娼-婦一樣?”
綠遙不過是一個暗-娼,前段時間將周訟迷得五迷三道。殷賢自己身體不好,對周訟夜宿青樓總是睜隻眼閉隻眼,偏這綠遙貪心不足蛇吞像,坑了周訟不少銀子,聽說殷賢是個有今天沒明天的病癆子,還妄想嫁進周府,逆襲成當家主母,這就觸了殷賢的逆鱗,使了些手段,讓這綠遙從此再也不敢見人。
此事之後,殷賢不得不考慮自己“身後之事”,先立一個聽話的自己人站了位子,以後免得來個厲害的、陰險的,將來再有了孩子與她的孩子爭財產,所以這才動了給周訟納妾的念頭,如果有妹妹最適當不過,無耐的她隻好打起了親侄女的主意。
聽了鬆兒的話,殷賢眼睛怔忡的看著鬆兒,神情卻似透過鬆兒回到遙遠的當年,不勝唏噓道:“誰天生又是個惡毒女人呢?若不是婆婆當年搓磨得狠了,妯娌各個不是個省油的燈,外麵的浪蹄子都懷著鬼胎,我又何必如此?身子又怎會壞成這個樣子?”
鬆兒忙低頭不語,她的娘親當年是殷賢的好姐妹,後來得病死了,無家可歸,在周家發達時被買進了周府,所以對殷賢的事情知之甚詳,可以說是不堪回首。
殷賢臉色一肅道:“鬆兒,你要記住,這個殷明月精於算數,對後宅的手段又了如指掌,以後怕非池中物,對她不遠不近、保持距離就好。我雖不喜歡她這樣的人嫁進周府當姨娘,但若嫁給正仁做媳婦我倒是樂見其成,對正德也不錯,以後不用擔心哪個浪蹄子搶我兒子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