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江城,她沒有通知任何人,連虞紓茵都沒有,仿佛這隻是一次短暫的離去,有朝一日還能回來。可她心裏知道,這片土地,她幾乎是再不會回來的。
機場大廳裏的暖氣關了一夜,這會兒根本就不能算暖和,但比外頭是好多了。魏青寧安安靜靜地坐在輪椅上,腿上蓋了條毯子,毯子上放了一本書。她們坐得離檢票口近,時不時就有別的班機的人從她跟前走過。她泰然地看自己的書,不去理會任何眼神。
一道陰影伴隨著一陣煙草味突然出現,魏青寧垂著頭,心頭猛然跳動。
“魏青寧,你抬頭。”
硬梆梆的語氣,可見是生氣了的。
魏青寧吸氣,咬著唇,心裏千頭萬緒亂得不像話,抓不住任何一個重點。
他怎麼會在這兒?
她求助地往自己右手邊看,卻發現母親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時,一隻手快速地抽走了她腿間的書,啪一聲丟在了椅子上。
“抬頭!”
她知道他生氣了,這會兒臉色一定黑如鍋底,眼睛裏大概都能冒出火花來。她動了動僵硬的脖子,一點點抬頭,對上的果然是那雙燃燒著怒火的雙眼。
“好、好巧。”她咧著嘴,聲細如蚊地說。
“不巧!”
“……”
可不是嘛,當然沒有這樣的巧合。
喬子騫雙眼死死地盯著魏青寧,瞥見她兩隻手相互扣著,抓得自己的手都泛了白。
“就這樣一走了之是嗎?”
高高的身型大山一樣籠罩著她,莫名地就讓緊張起來。大廳裏明明有人來來往往,可魏青寧的眼裏隻有麵前這個臉色陰沉的男人。她閉上了眼睛,空氣裏滿是他的味道。
“魏青寧你看著我!”喬子騫倏地扣住了魏青寧的手腕,一點不留餘地地緊緊扣住。
“你就打算這麼回去,然後跟我一輩子老死不相來往了?”他另外一隻手,也用同樣的方式扣住她的腕子,他的手心燙得嚇人,仿佛是烙鐵,想要生生地將她的皮膚融化,然後粘住。
魏青寧心頭一顫,睜開眼睛看著他,果然看見了他眼裏滿布的血絲,一道一道,蜘蛛網似的罩在他的眼球上,也,罩住了她的心房。密布的網猛然一縮,她的心就跟著一陣揪痛。
“喬子騫,你、你在發燒!”她著急,想要伸手試試他的體溫,手被他牢牢控製住不說,他的身體在她伸手的瞬間,驀然後仰。
魏青寧渾身一顫,眯起了眼睛。
他,他是在厭惡她嗎?
這個想法如同毒液一樣迅速地在她的身體裏散開,四處流竄,直至四肢百骸。她頭皮發麻,唯有身體裏冷冽的浪花一襲接一襲的撞擊著她。很快,她就幾乎被淹沒了,她艱難地喘息,男人冷峻的臉在她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
喬子騫眼底一暗,鬆開了雙手。
魏青寧努力地睜著眼,不敢眨,她不能在他麵前流淚,不能……他能夠出現在這裏,她已經很意外,也很開心,可是她做不到那麼自私。她的後半生可能都要與輪椅為伴,或者好一點,她能夠一瘸一拐地行走,可是她怎麼能夠讓喬子騫有一個這樣的妻子呢?
就像她對虞紓茵說的那樣,哪怕不能絕對風華,也至少是健全的――可以偶爾地陪他出席活動或晚宴,可以在需要的時候相擁著跳一曲舞,可以在他想要奔跑的時候跟在他的身邊……
很多很多,他需要和妻子共同完成的事情,對於她而言,幾乎已經成了奢望。
“你不該來。”她別過頭,不敢與他對視,他的眼神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放棄自己的堅持,“子騫,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艱難地說完,身體裏某個地方也隨之裂開。
“你再說一遍?魏青寧你再說……”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碩長的身體轟然倒地。
“子騫!”
“子騫!”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緊接著,急促淩亂的腳步聲在機場大廳裏響起。
魏青寧眼看著喬子騫倒下去,幾乎要不顧一切地撲出去,卻看見另外一個女人已經先一步跑到了喬子騫的身邊。她看著她,生生地忍住了身體裏所有的衝動。
“魏青寧你跟他說了什麼?!”她跌坐在地上,抱著喬子騫的頭查看了一翻,確定了沒有出血這才又抬頭瞪著魏青寧,“你知不知道他在機場守了一夜?他在發燒,39度7!你知道不知道他有多愛你?!”
她聲嘶力竭的,仿佛要把所有的憤怒和心疼都吼出來,看著魏青寧的眼神,恐怕是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了。
“快,快打120,阿寧快點,打120!”蔡文嫻不知從哪裏跑出來,一見這情形也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