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外安靜了下來,隻能聽見風聲和雪落在花轎上的聲音,莫良緣知道帝宮到了。
一片靜默中,城樓上突然響起了鼓聲。
花轎晃動一下,又往前行了。
更多的鼓聲從帝宮裏傳出,莫良緣揪緊了嫁衣的衣袖,這是皇族詔告天下的鼓聲,王朝要有一位新後了。
一陣風從帝宮深處吹出,將迎新的彩幡吹得瑟瑟作響,也將花轎的窗簾吹得高高鼓起,莫良緣半掀著蓋頭,看見自己身在城門洞裏,這是帝宮的正門,高且寬大,可供八馬並行,頂部雕著飛龍,底部雕著鸞鳳,這是隻有帝後可以走的宮門。
前世裏,莫良緣走過這宮門兩回,一回是坐著花轎進,一回是被嚴冬盡帶著,策馬飛奔著出了這宮門。如今又見這道正宮門,沒有了記憶中的大火與追兵,這宮門在莫良緣眼中,沒有皇族的尊榮,森冷的可怕。
跟在花轎旁的喜娘是宮裏的老嬤嬤,被風吹得迷了眼,再睜眼時,就看見半掀了蓋頭,看著轎外的莫良緣。
“啊,”嬤嬤一驚,哪有新嫁娘可以自己掀了蓋頭,往花轎外張望的?這嬤嬤有心想喊,突然想起,花轎裏坐著的,是馬上就要做皇後的人,嬤嬤又閉了嘴,隻是盡力往花轎跟前靠,想小聲提醒莫良緣一聲。
莫良緣卻在這時放下了掀著蓋頭的手,風在這時也停了,花轎的窗簾並最麵前的一道珠簾重又落下,一切恢複原樣,好似方才那不合規矩的一幕,是嬤嬤看錯了。
微微閉了眼,莫良緣等著興元帝喪鍾的響起。
“娘娘,新後的花轎入正宮門了,”龍息宮裏,一個管事的嬤嬤跟傅美景小聲稟告道。
陪在傅美景身邊的莫姑太太突然就緊張到,能呼吸都停住了。
“花轎進了內宮門,就敲喪鍾,”傅美景專心致致地看著自己新塗的指甲,眼都沒抬地道。
“是,”嬤嬤領命退了下去。
莫姑太太慌得要命,這個嬤嬤倒是一點也不見慌張,就好像她要去敲得不是宣告帝王駕崩的喪響,她隻是去辦一件尋常的差事,暮鼓晨鍾,就是這麼簡單。
“娘娘啊,”莫姑太太喊。
“母親不要怕,”傅美景還是看著自己的手指甲,跟莫姑太太道:“我這輩子是穿不了紅衣的,不過母親看我這指甲,是不是紅得好看?”
這世上隻有正妻可著紅衣,入宮為妃的女子自然穿不了,莫姑太太看一眼女兒的指甲,這紅也不知道是怎麼調的,莫姑太太就覺著紅得太過,看著剌眼的很。
宮室裏無人說話,隻聽見室外風聲呼嘯。
莫姑太太就不記得京城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天氣,接連的大雪天,風吹到臉上如同刀割一般,這哪裏還是南國的冬天?分明趕上北國的冬日了。
“快了,”傅美景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莫姑太太愣了一下,遂反應過來,女兒這是在說,喪鍾就要敲響了。
“娘娘!”宮室裏的門被人從外麵大力地撞開,傅美景身邊第一得用的許嬤嬤跑進了宮室,頭皮都跑得了鬆散開,一臉的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