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體內所有的熱流都被這涼度帶走,力氣、精神、靈魂……嘩啦啦如水流逝。
他扶著柱子,一聲不吭的軟軟倒下去。
柱子上很快從上到下塗了上一層鮮豔的色彩,在月色下閃著詭異森涼的光。
身前,不遠處,士兵們目不斜視的巡邏而過。
身後,帳篷裏的肆意譏笑還在繼續,那些奔湧的聲浪,熱烘烘的人體氣味夾雜著牛皮的氣息一陣陣衝出來,如此蓬勃而喧囂。
可惜,自己再也不能擁有了……
司官緩緩倒在帳篷與木柱之間的暗影裏,臨終,嘴裏猶自喃喃低語。
沒有人注意到暗影裏剛剛死去一個同僚,更沒有人聽見,他最後的那一句,散在風中的警告:
“小心……”
秦長歌在滿帳篷的哄笑裏,訕訕的、不知所措的笑。
她看起來頗有幾分狼狽,袍子臀部的位置全部濕了,濕嗒嗒的向下滴著酒水,帳篷外的風闖進來,將他的袍子吹得緊緊貼在腿上,顯現的輪廓清瘦緊致。
麵對眾人哄笑,她似十分尷尬,但仍強撐著,道:“豈不聞好酒者願以身溺於酒?我這也算是效仿古人矣……”
眾人聽他還要掉古文給自己圓場,笑得越發開心。
俞雍裝模作樣的上前給秦長歌擦酒漬,一邊笑道:“趙侍郎,對不住,末將給你賠罪……”一邊卻咧著嘴,順手悄悄在秦長歌屁股上捏了一把。
眾人自然都看見了,這回笑意裏都夾了幾分****之意,軍中沒有女人,以男作女的花招也不是沒有,趙莫言生得好模樣,在眾人看來著實是個兔子料兒,眾人盯著他濕透的袍子貼緊後顯現出的緊窄臀部,忍不住咕的一聲聲咽口水。
想著俞雍那“侍郎”兩字說得怪模怪樣,話裏的調笑含意分明,又是一陣想入非非。
俞雍得意的轉頭,向南星凡眨眨眼。
上座南星凡瞪他一眼,有些不喜他的隨意放肆,然而目中也不禁微微露出笑意,這個趙莫言,半年來名動天下,更曾以雷霆之舉殺掉李國公愛子,定然不是尋常人物,所以他自從聽得消息是他前來,早已令探馬時時注意,進營時設席相待,也有考察探究的意思。
乍一見麵,見這少年也算先聲奪人,風采非凡,確實不負能人之名,不由泛起殺機。
不過這番一試,卻知終究不過一介書生,頂多算個運氣好,看起來有點不凡其實還是不脫酸腐氣息的小書生罷了。
這般想著,也放了心,將一直凝神布於全身的內力散去,端著酒碗,含笑下座來。
他卻不知,有種人懂得一味扮弱一樣會惹人懷疑,有種人善於揣摩並控製他人心理,有種人擅長最合適最有分寸的偽裝,最陰狠最森冷的隱忍。
他微笑,端杯,不再蓄勢待發的,下座來。
殺這樣一個書生,當真隻是捏捏手指的事。
幹脆,給他個全屍吧……
酒碗中酒色清冽,南星凡微笑著舉起酒碗,遞給秦長歌一碗,朗聲道:“趙大人,俞副將粗魯武人,不懂規矩衝撞天使,請念在他無心之過,恕罪恕罪……星凡在這裏給趙大人賠罪了。”
秦長歌微笑去接,遜謝不已,“不敢,不敢……”
她平伸手掌,去接酒碗。
“嚓!”
比剛才外麵那一聲更低,更亮!
一匹白色亮錦!一浪深海之濤!一霎驚破蒼穹割裂長空的烈電!
電光起,電光飛,電光刹那沒入南星凡雙眼!
沒有人能把橫練功夫練到眼睛!
慘嚎聲起,血光飛濺,那聲音剛剛曳出咽喉未及發出,秦長歌已拔身而起,霍地一個飛旋,惡狠狠橫刀一劈!
“嚓!”
南星凡頭顱落地!
帶著兩個幾乎能穿透後腦勺的偌大血洞的頭顱,咕嚕嚕滾落塵埃!
一片震驚得無以複加的僵滯中。
秦長歌腳步一錯,唰的一下一退數步,行雲流水般到了餘雍身前,看也不看反手一刀,刀光連柄沒入俞雍胸口!
刀入,刀出,血錦隨刀而出,在半空中華麗麗悚人眼目的狂肆鋪開!
轉身,一縷黑發飄在唇角,被秦長歌咬住,似笑非笑,宛如修羅般輕蔑的看了瞪大了眼,格格的冒出血沫的俞雍一眼,秦長歌俯身過去,輕輕在他耳邊道:“吃我豆腐?你可知道吃我豆腐的下場?”
俞雍已經說不出話來,眼中光芒漸散,隻是不肯錯開眼珠,依舊死死盯著她。
秦長歌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不急不忙的接道:“你吃豆腐,我挖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