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人平靜眉宇間有了一絲釋然。

人群之旁,素玄突然抬了抬手。

水鏡塵等人目光立即轉向他。

“水老家主!”

就這注意力一分散的瞬間,剛才明明已經轉過身,打算退下的滿麵淚痕、一身哀思的武林無名小卒秦長歌,突然霍的一下大力扭身,跌跌撞撞卻又極其快速,神色哀淒的卻又張牙舞爪的,撲向水應麒的棺材!

“水老家主!當年我落魄江湖身無分文,武技未成又被豪強所欺,潦倒無依之際憤而暴起殺人,被人圍毆險至於死,幸得您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才留得此殘命,混到如今總算掙得一席之地……此恩此德,此身此誌,皆為您老所賜……大恩未報,您卻已駕鶴西歸!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死命扒著值錢的大棺材,秦長歌用腦袋將棺材撞得砰砰響——嗯,素玄說得不錯,果然不是空棺。

蕭玦心疼的盯著秦長歌的腦袋,為損失的那點油皮咬牙切齒,暗中發誓將來攻打南閔,首先要踏平猗蘭穀!

水家人快速起身,滿麵哀容的去“解勸”“傷心欲狂人”,吊唁來人也都亂糟糟湧了上來,沉靜肅穆的靈堂因為這個超級哭神頓時喧鬧成了一鍋粥,素玄搶先撲近,一伸手看似去拉秦長歌,卻巧巧攔在了水鏡塵麵前。

“水老家主啊——”

一聲可比當代專業哭客的色香味俱全升降調和諧的長哭聲中,“慟極失態”雙手亂推雙腳亂蹬的秦長歌,在蹬開一堆人後,“豁拉”一下,推開了沉重的棺蓋!

一霎間滿室寂靜。

……剛才的臭氣怎麼突然沒了?

秦長歌扒在棺材口,瞪著棺材裏的屍體,怔住了,

……按照密報,水家鬧家務已有一個多月,水家家主最起碼也已經死了一個多月,南閔這種濕熱多雨細菌極易滋生之地,再強大的屍體保存技術也不能保證屍體不腐敗,按說應該臭氣衝天才對,所以早已達成默契的素玄和秦長歌,在發現廳內檀香氣味濃厚,連棺木也是沉香時,便已知道水老家主一定已經腐敗得不成樣子,而素玄敬香時那一試探,確認了棺內有屍體,以及,有濃厚屍臭。

人的鼻子也是會被麻痹的,進入這香霧繚繞的廳內,時間久了自然聞不見別的東西,素玄卻是有心而來,秦長歌更是比狗鼻子還靈光些,那般屍臭,名貴檀香沉香都掩不住,不是水老家主是誰?

正是因為有了這個確認,秦長歌才臨時決定當眾推棺,她並不是不知道以水鏡塵的心思,按說應當會有防範,然而現在非歡的狀況已經讓她心急如焚,每一分時間都如此寶貴,經不起再多耽擱。

秦長歌並不怕水家搞假屍體,她的哭聲已經將所有人都吸引到棺邊,這些人都是認識水應麒的,偽裝活人,還可以通過動作神情給人的感覺來胡混,偽裝死人,因為屍體肌膚僵化細胞破壞,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隻要水老家主的屍身腐敗程度和死相超過水家官方提供的死亡時間內的應有標準,秦長歌就有辦法當著武林中人麵,揭開水家偽善麵目!

永生為惡者,一善可挽千罪,永生為善者,一惡可毀終名!

這種多年來以厚德之名蒙騙世人的上善世家,要毀掉他們的金字招牌,反而比亦正亦邪的普通家族容易!

然而棺蓋推開,驚變突生,明明屍臭濃厚,卻在棺啟的那一霎突然散去!

秦長歌探眼往棺材裏一瞧,裏麵那具屍體,完好整齊,並無“暴斃”猙獰之態,麵色不敢說栩栩如生,卻也隻是蒼白僵木,符合一具“久病纏綿”屍體應當有的情狀。

目光一掠,眾人臉上神情並無異狀,看來這是水老爺子的屍體。

心中微微轟然一聲,秦長歌知道上了水鏡塵當了。

也怪自己太過急躁,竟然有些失了方寸,水鏡塵怎麼可能這般簡單就開放猗蘭穀?沒有仗侍,他敢拿上善世家百年聲名來冒險?

心念電轉,一切不過刹那間。

所幸秦長歌行事向來不會做絕,一計不成,暫且放棄就是。

一個“傷心欲絕之下失態推棺”的受恩者,上善世家總不好惡言相向公開動手吧?

秦長歌不死心,就勢就準備往棺材裏滾,水老骨頭,我和你滾一滾,看看你到底哪裏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