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韓談之心(1 / 2)

時辰已過戌時,整個鹹陽守軍大營內,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黑衣甲士忙碌著搬運同胞遺體,成堆的傷兵聚在一起呻吟哀嚎。朱輝、羅沅欣等人驟然的兵變,一舉擊潰了褚韋的本部兵馬,斬殺近千人,而己方傷亡亦有六百之多。

這樣的傷亡,對於號稱有五萬之眾的鹹陽守軍,本該算不上多大的損耗。然而眼下這守軍大營果真還有五萬兵馬嗎?大營內,諸多空棄已久的軍帳,似在夜色中微微發笑。

華麗暖和的中軍大帳內,林弈拄著長劍立在帥案屏風前,從褚韋手中奪回的黑鷹兵符兀自擺放在案上。林弈鐵青著臉,掃視著帳下朱輝四將及其身後稀稀拉拉站立的二十餘位千長。

號稱五萬之眾的鹹陽守軍,本該至少有五十位千長,即便除去派往城內替換王城禁軍的八千兵馬,這大營內的千長將官,絕少也不會低於四十位。再退一步說,就算隻餘這近三十位千長,按編製,至少也應有近三萬兵力。可適才朱輝等人稟報說,全部守軍實際兵馬,卻不足兩萬人,言外之意,便是這些千長營下的兵馬亦不全是滿編之數。

“各營將士何時開始逃亡?”林弈倒豎劍眉,厲聲一句問道。

朱輝期期艾艾應道:“稟上將軍,大概…大概半年之前吧!”其餘三將皆是埋首不言,猶如犯錯挨訓之孩童般。

“為何不阻止?”林弈皺眉追問道,瘦削黃臉卻隱隱泛出陣陣霸氣,不怒而自威。

“這…這,上將軍,末將等人亦是…是有難處的!”朱輝竟被林弈的隱隱氣勢壓迫得額頭滲出細汗,有些口吃地回道。

“啟稟上將軍,半年前,山東傳來六國餘孽大舉複辟叛亂的消息。自那以後,鹹陽城供給來的糧草軍餉便開始時斷時續,軍心隨之開始動搖渙散,士氣漸至消沉低迷。之後,又傳來項羽、劉邦盜軍即將叩關而入,而北麵匈奴單於亦有揮軍南下侵犯的意圖,大營上下隨即惶惶不可終日,加之營中主將褚韋整日癡迷賭博嬉戲爛醉,無心管理軍政事務,整座大營軍紀頓時癱瘓。末將幾人雖心有餘而力不足,空有一腔熱血,卻也無處著力,隻有眼睜睜地看著一座座軍帳逃空了士卒。”羅沅欣接過朱輝話頭,長籲一聲,辯解道。

林弈聞言默然良久,心知羅沅欣等人所說亦是實情。無論怎樣,這些趙高臨時招募而來的胡人材士,都不會真心實意地為大秦效命,更不會有同大秦帝國共存亡的覺悟。反身走回帥案之後,林弈輕叩著大案,凝神思忖片刻,突然一拍帥案起身昂然道:“各將聽令!”

朱輝四人聞言霍然起身,與身後那二十餘位千長拱手齊聲嗨然應道:“末將在!”

“各營迅速清點帳下實際兵員人數,報予中軍司馬統計!”

“諾!”眾將又是雷鳴般地高聲應聲道。

“鄭浩、楊堅毅!”

“屬下在!”矗立在大帳邊的鄭浩、楊堅毅兩人跨前一步挺身拱手道。

“即日起,你二人便為本將中軍左右司馬,協助本將處理軍政要務!”林弈任命道。

“謹奉將令!”鄭、楊二人昂首赳赳道。

“左司馬鄭浩,記下本將第一道將令!”林弈點著長劍,正色肅然道。

“諾!”鄭浩應諾一聲,便大步上前,坐到林弈左首案下。桌案之上,早有護衛將筆墨羊皮紙卷擺放妥當。鄭浩坐定,一提大管蒙恬筆,凝神細聽林弈口述將令。

“本上將軍令!曉諭各營將士,當此國家危難、社稷存亡之際,凡我大秦銳士,盡皆砥柱中流,國之倚重、民之所托!三軍將士,誠家國長城也!敢不用命死戰,以盡銳士之職責乎?奈何,爾等多外邦胡人,家園亦多不在秦地,若戰死疆場、馬革裹屍,徒成異鄉孤魂也!本將亦念及爾等守護都城之功,故特許爾等胡人可離營而去,不以軍法論處深究。但凡願意留下與本將共為大秦效命者,立時賜爵一級,賞十金。欲離營歸鄉者,可攜帶隨聲鎧甲、短兵、馬匹,每人加發二十金以為歸鄉路資。以上軍令,即刻施行!”林弈拄著長劍,目光炯炯地掃視著帳內各將,一字一頓、鏗然有聲地念完,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真正意義的第一道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