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河上遊有一條支流名叫洮水,源起於甘肅青海邊境的西傾山東麓,向東流至四川岷縣,而後再折向北行,經臨洮到毛簾峽附近彙入黃河主幹。在臨洮與毛簾峽之間的洮水上遊,有一片廣袤的山原叫達阪山,達阪山向東連綿數百裏便進入了六盤山。在這兩處連綿的山脈中間,有一條大峽穀。洮水恰好從這兩山之間的大峽穀穿行而過。
峽穀兩岸是來回過往的行人馬匹踩踏而成的便捷小道,這條小道是當時隴西關外的戎狄匈奴等遊牧民族進入隴西的必經之路,時人稱之為狄道。這狄道有一個怪異之處,便是河道東岸是兩丈餘寬連接著大山的碎石山道,河道西岸則是一條羊腸小道,僅能容得下一人一騎同時行走。
這是因為自南向北奔行的洮水進入這條峽穀之後,驟然變窄而且竟是隻可著峽穀西邊的大山滿流而下。如此上千年衝刷下來,竟讓河道東邊留出了一條低緩的碎石山坡,行人在山坡上來回踩踏,便形成了一條較寬的山道。
從狄道往東不到十裏,又有一道廣袤的山地,這片山地便是灌溉整個隴西關中平原的渭水大河源頭所在,人呼首陽山。在首陽山上有一道蜿蜒向西南東北兩側無盡延伸的巨龍,便是赫赫有名的秦長城。
在戰國初期,這道秦長城隻是西起臨洮東至首陽山,綿延數百裏,是秦惠王時期平定西部戎狄叛亂之後開始修建的,在秦昭王時得以大舉增修。其當時主要的功效便是,防止西部的戎狄匈奴等遊牧民族越過狄道,大舉入侵隴西,是當時秦國的西部屏障。
在秦始皇統一華夏之後,這道秦長城便向東北推進,與九原的秦長城彙合,在向東連起趙、燕兩國的長城,一直推進遼東,綿延上萬裏,成了讓後人歎為觀止、偉大的萬裏長城。
這一日天色剛剛發亮,首陽山下開來一支十餘人、兩輛馬車、三十餘匹戰馬的馬隊,為首的赫然便是一臉風塵仆仆的林弈。望著越來越細窄、曲曲折折盤繞進山的渭水,林弈明白他們已經到達渭水源頭首陽山。抬頭隱約可見山脊上那條蜿蜒的灰色巨龍,林弈暗自長舒一口氣:“他娘的終於到長城腳下了!”
對於首陽山上的這條萬裏長城,兩世都是隴西人的林弈心下最是清楚不過。從關中和隴西去九原,隻有兩條捷徑,一條是從鹹陽一直向北推進的秦直道,另外一條便是順著秦長城,一路向東北而去。若拋開這兩條捷徑,想要從無窮無盡連綿不斷的隴西大山中,找出一條能直通九原的山道,那無異於癡人說夢。以當時的科技及交通而言,不走直道與秦長城而想去九原,那廣袤無垠的隴西山脈將會是你無窮盡的噩夢。
因而,順利到達秦長城腳下的林弈才會如此感慨。一旦上了秦長城,沿著長城上寬敞的跑馬道,隻要糧草水用充足,便可一路暢通無阻地直奔九原而去。
眼見林弈翻身下馬,靜靜地打量著首陽山及山脊上的長城,跟在身後的鄭浩等人也紛紛下馬歇息。在有驚無險地過來陳倉關後,眾人便連夜馬不停蹄地沿著渭水大道一路飛進,終於在這黎明之時堪堪達到了秦長城。
“將軍,是否歇息片刻,繼續趕路?”鄭浩走到林弈身旁,拱手請示道。
林弈聞言回頭望了望皆是一臉疲憊不堪的眾人,略一沉吟說道:“不急,先找個地方,讓大家好好睡上一覺養足精神了再說!”
“諾!”鄭浩領命,隨即又猶豫地問道:“那個戎狄軍官怎麼處置?”
“老辦法吧!”林弈眼中寒芒一閃,沉聲說道:“不能讓戎狄人發現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頓了頓,林弈臉色一轉,低聲交代道:“別讓那丫頭看到了,否則恐怕她又要親自動手了!”
“明白!”林弈的交代讓鄭浩心下不由自主地一顫,忙不迭地低聲應道。不自覺間,鄭浩又想起昨日伏擊那支戎狄人馬隊時的情景。昨日為了假扮成戎狄人的運輸馬隊混過陳倉關,林弈帶著眾人在離陳倉關不遠處的一處山道那伏擊了一支由三十多名戎狄兵護衛的五輛馬車。
在林弈等人的突然襲擊下,那些毫無防備的戎狄兵們瞬間被殺傷了大半。不到片刻間,所有戎狄護衛兵除了那名帶隊軍官外,全數躺倒在地。然而,便在這時,出現了一幕讓林弈等人都有些心顫的情景。殺紅眼了的紫盈,提著自己的軟劍,找到那些尚未斷氣,仍在淒慘哀嚎的戎狄傷兵,一個個挑斷手腳筋脈,刺瞎雙眼,而後割開靜脈,讓他們慢慢失血而死。
眼看著殘忍折磨著戎狄傷兵的紫盈,鄭浩於心不忍便想過去勸阻,卻被林弈攔下來。“讓她去吧,她心裏有道解不開的心結!”當時林弈輕歎一口氣,感慨地鄭浩說道。
鄭浩知道林弈所說的紫盈心結,便是在雍城守衛戰之時,紫盈眼睜睜地看著父母雙雙慘死在戎狄兵的折磨之下。當時,躲在大鄭宮裏的紫盈,被族裏的其他親人死死拽住,這才沒有衝出來與戎狄兵拚命。不過,父母的慘死在紫盈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由此而形成了紫盈對戎狄人銘心刻骨的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