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時分,沉沉夜色籠罩下的首陽山上,伸手不見五指。在那座不大的關城內,十一頂軍帳如同眾星拱月一般圍在一個正洶洶燃燒的篝火堆旁。各個軍帳裏隱隱傳出陣陣如雷鼾聲,間或還有一兩句喃喃囈語。
在關城箭樓上,一麵土黃色的楚軍大纛旗無精打采地垂在旗杆上。在大旗腳下,兩名楚軍哨兵圍著地上一個小火堆,一麵烤著火一麵抱著長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我說,我們將軍是不是也太摳了點吧,咱們拚死拚活殺了那麼多的戎狄兵,拔了那麼多套皮袍皮裘,也不給兄弟們發點。就憑咱們身上這一層薄皮,怎麼扛得住這關外的冰天雪地啊。”楚兵甲對楚兵乙抱怨道。
“你少說兩句,一會要不小心讓咱們頭聽到了,別連你身上這一層薄皮都給你扒光了!”楚兵乙好心提醒一句。剛說完這句話,楚兵乙便抱著肚子哼叫一聲,說道:“哎喲,肚子疼,你先看著點,我去方便方便。”
“去吧去吧,就你屎尿多!”楚兵甲不滿地嘀咕一句。
楚兵乙趕忙放下長矛,一溜小跑地跑到城頭拐角處的陰暗角落裏,正要解開褲腰帶方便之時。忽然從他身後伸過來一雙大手,驟然間便捂住楚兵乙的嘴,緊接著一聲脆響,楚兵乙驚恐地睜大眼睛,腦袋卻無力地垂了下來。下一刻,便有一道黑影將楚兵乙尚有餘溫的屍體拖走了。
那火堆旁的楚兵甲對這邊的動靜毫無覺察,正蹲下來斜靠著垛口抱著長矛眯眼打瞌睡。迷迷糊糊之中,他似乎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戰靴踏地聲,以為是楚兵乙方便完回來,便沒在意。那腳步聲在他身後站定,而後一隻大手忽地從背後捂住這名楚軍的口鼻。這個楚兵頓時驚醒過來,正要奮力掙紮之時,一支鋒利的匕首間不容發地捅進他的心口。可憐的楚兵甲“嗚嗚”地哀叫幾聲,掙紮扭動了幾下,便軟倒在地了。
這名楚軍哨兵倒下之後,幾個黑色身影突兀地出現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一個黑衣人看了眼在地上依舊頑強燃燒著的小火堆,一皺眉頭,上前幾大腳就把火堆踩滅了。這時,從關城另一側無聲滑來另外幾道黑色身影。
“將軍,外麵的楚軍遊哨已經全部解決!”一名黑衣人拱手對適才踩滅小火堆的那名黑衣人回報道。
“好!接下來從外圍營帳開始,一次解決一個營帳。注意進入營帳之後,務必要同時動手,盡量不要發出任何動靜!”為首的那名黑衣人,指著關城下麵那圍成一個大圈的楚軍營帳,沉聲下令道。
“明白!”其餘黑衣人齊齊拱手應聲道。為首的那名黑衣人大手一會,這些神秘的黑衣人便順著關城甬道悄悄地向下摸去,進了靠近城牆的一個營帳。片刻之後,那個營帳內響起一陣輕微的悶響,似乎是利刃同時捅進人體內發出的動靜。而後,這些黑衣人掀帳而出,又無聲地溜進旁邊的一座營帳,同樣是一陣輕微悶響過後,這座營帳內便再也聽不到楚軍們的如雷鼾聲。
如此進了四五個軍帳之後,這些黑衣人再次出來之時,人人身上的黑色夜行衣皆被淋漓的鮮血染成暗紅色。便在這時,忽地中間一個軍帳內走出來一個人影,似乎是楚軍軍官,身上的衣甲與普通的楚軍甲士大是不同。那名楚軍軍官出帳之後,似乎本來是要去方便的,可一抬頭忽地看見關城上哨兵的小火堆居然不亮了,嘴上嘀咕著什麼,便要朝關城上走去。
躲在旁邊軍帳陰影裏的那幾個黑衣人見狀便是大急,為首的那名黑衣人對自己手下連連打了幾個手勢,四名黑衣人便無聲地繞過軍帳,朝那名楚軍軍官直追了過去。
那名楚軍軍官正是睡眼惺忪,忽地見眼前似乎一道黑影閃過,心下便猛地一驚,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吳鉤。便在這時,身後一股勁風襲來,楚軍軍官嚇得一個激靈,睡意頓時全無。這楚軍軍官也是百戰之身,危急關頭幾乎是本能地向前一大步,而後猛地轉身過來,便看見一個黑衣人揮舞著一把明晃晃的彎刀向自己砍來。
“嗆啷”一聲,那楚軍軍官的吳鉤瞬間出鞘,便擋向那個黑衣人砍來的彎刀。與此同時,楚軍軍官張嘴便要大呼:“敵……”
“砰”地一聲悶響,楚軍軍官的“襲”字尚未出口,便被及時趕來的另一名黑衣人一掌劈在後腦勺上,悶哼一聲便栽倒在地。這些黑衣人連忙把這名楚軍軍官拖入旁邊軍帳的陰影之中,為了保險起見,又用匕首給楚軍軍官補上了幾刀。之後,這些黑衣人們緊張地躲在軍帳角落的陰影之中,盯著其餘六個軍帳。
也不知是否因為寒冬深夜,楚軍們睡的太死,在楚軍軍官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之後,那些餘下的軍帳還是依舊一片如雷鼾聲。為首的那名黑衣人見狀大喜,一打手勢,這些黑衣人便繼續悄悄潛入一個個軍帳,收割著楚軍士兵的生命。
大約半柱香時間之後,這些軍帳內便再也沒有一個能夠呼吸的楚軍士兵了。這些黑衣人從最後一座軍帳出來之後,來到營帳中央的那個篝火堆旁烤火,人人似乎都長出了一口氣一般,紛紛解開自己的麵罩,赫然便是林弈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