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東門城頭,一麵“漢”字大纛旗在秋陽下無精打采地垂著。女牆垛口後,排滿了一個個手持長矛短劍、紅色衣甲的漢軍士卒。這些漢軍們雖然衣甲鮮亮,看起來精神抖擻,然而再仔細一看,你便會發現在他們臉上,隱約有著一種說不清楚的愁容,甚至可以說是有一些沮喪。
自從昨日清晨,秦軍騎四師突然出現並包圍鹹陽城之後,城中所有漢軍便被軍官們悉數趕到城頭。麵對城外越來越多的黑色兵團,這些底層的漢軍士卒們心裏清楚,鹹陽城肯定是守不住了。雖然軍官們不斷地在給他們打氣,說漢王很快就會帶著主力大軍回援鹹陽,但這些士卒們根本沒有幾個人會相信軍官們的說辭。
這三千漢軍是劉邦特意從最為精銳的中軍主力中抽調出來的,所有人都曾跟著劉邦打過大戰,對戰場上最基本的態勢分析還是清楚的。雖然不知道敵軍具體的兵力,但看著那連綿壯闊的軍帳以及來回調動的一隊隊殺氣騰騰騎兵、步卒,漢軍士卒們知道這些精銳的敵軍少說也有數萬。而鹹陽城內所有漢軍加起來也不過三千餘人,要守住這麼大一座鹹陽城,頂住數萬精銳敵軍的進攻,幾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於是,一絲絲恐懼開始隨著敵軍數量的不斷增多,慢慢地在漢軍士卒之間悄然傳染開來。城頭城下,隨時可見三三兩兩的漢軍士卒聚在一起,背著軍官們憂心忡忡地討論著眼前局勢。
“我說曹三,就憑咱們這丁點人,能擋得住城外那麼多敵軍進攻嗎?”城頭箭樓旁的垛口後,一名漢軍低聲朝旁邊的同胞說道。
“天知道啊!”那名被喚作曹三的漢軍輕歎一聲回道:“眼下隻能祈禱百長他們說的是真的,希望大王能在城破之前及時趕回來。否則啊,像你我這樣的小卒恐怕就要成了那些秦人刀下亡魂了!”
“你還真信百長說的鳥話?”發問的那名漢軍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從昨天開始,鹹陽城就被圍得跟鐵桶似的,連隻鳥兒怕都飛不出去,還指望誰給大王報信?”
曹三聞言一愣卻隻是無奈地搖搖頭,輕歎一聲道:“不信又能怎麼樣?”說著,曹三似乎想起什麼來,抬頭問道:“對了趙大頭,你說這些秦軍是怎麼冒出來的?怎麼之前連個動靜都沒有?就突然忽地一下子,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一樣。難不成,這些秦軍真的像陳瘸子他們說的,是秦始皇那家夥埋伏在地底下的兵團?”
被喚作趙大頭的人歪著腦袋伸頭看了一眼遠處的秦軍大營,說道:“是不是就不知道了!不過依我看,這些秦軍與原來我們跟著漢王在中原大戰之時所遇到的那些秦軍完全兩樣,你看……”
兩人正說著,忽然身後傳來兩聲咳嗽,“趙大頭,你們兩個兔崽子在嘀咕什麼?”一個洪鍾般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驟然聽到這個聲音,這兩個漢軍恍如受到電擊一般,一個激靈連忙挺著身板握緊手中長矛,連頭也不敢回。那趙大頭顫聲回道:“回百長,沒,沒什麼!”
“兔崽子!”趙大頭猛地被身後那人踹了一腳,悶哼一聲連忙扶住垛口,這才沒倒下。“老子在你們後麵聽了好長一會,你們兩個混蛋要再敢胡言亂語、擾亂軍心,小心老子先把你們兩扔到城下去!”
“是是是,百長,我們不敢了!”曹三額頭滲出冷汗,哆哆嗦嗦地回道。
“百長,快看!”那個漢軍百長似乎還想再教訓兩句,忽然箭樓前一名漢軍指著不遠處的秦軍大營對他驚呼一聲道。
那百長聞聲一把擠開跟前的曹三兩人,站在垛口後遠遠地向東眺望。隻見那片連綿壯闊的秦軍大營似乎突然傳來一陣隱隱騷動,伴著一片混亂的人聲呐喊,三匹快騎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出秦軍大營。馬背上的人似乎也是秦軍一樣的鎧甲裝束。然而在他們跑出秦軍大營大約一裏開外之後,一隊秦軍鐵騎旋風般卷出大營,直追前頭三騎而來。而且隱約間,那些追擊的秦軍鐵騎似乎還在斷斷續續地向前麵三人發射如急雨般的弩箭。
“快去稟報千長!”那名執勤百長隱約地感覺到事情有些蹊蹺,連忙吩咐身旁的曹三道。曹三答應了一聲,立馬沿著甬道飛快地奔下城樓去找尋本隊千長。
秦軍大營本距鹹陽東門十裏遠,不過因了鹹陽城牆足有近十丈高,所以這才能將秦軍大營動靜盡收眼底。十裏遠的距離,對於縱馬高速衝刺的騎兵而言,隻不過一兩刻時間。而那跑在前頭的三匹飛騎,似乎是在逃命,其速度便更是飛快,眨眼功夫就已經逃離秦軍大營兩裏開外。在他們身後,那一隊秦軍騎兵亦是緊隨不舍,時不時還有一兩支帶著尖銳嘯音的弩箭撲向前麵三騎,看得城頭上的漢軍們竟是不由自主地為那三人捏了一把冷汗。
“怎麼回事?”片刻之後,鹹陽將軍董成與負責東門防務的千長跟著曹三匆匆奔上城頭,冷聲問道。
“將軍、千長,你們看!”那名百長對兩人一拱手,便指著城外正在上演的那場追擊戰說道。
“秦軍在搞什麼把戲?”董成略一打量那兩夥飛騎,皺眉問道。
“屬下也搞不清楚,似乎是秦軍內部出現內訌了?”那百長撓撓頭猜測道:“將軍,是否要下令備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