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萱不言語,亡垠又說道:“不如我們打一個賭吧!敢嗎?”
和亡垠分開前,單萱並沒有答應亡垠提的那個賭約,他們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為什麼要跟他打賭?
天黑後,單萱一個人走在恐怖危險的荒郊野外,身邊隻有她自己的影子一路隨行,單萱忽然倍感淒涼。
這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終結的日子,甚至比那時候為了摘子夜花蹲守在黑石山的結界外還要難熬,至少那個時候她還鬥誌滿滿,如今的她,不過是給她自己定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目標,實際卻一直都在躲避,甚至都沒敢為之拚命。
單萱隱去了自身氣息,但夜裏行走,為了安全著想,還是散發出了一絲仙氣,以讓妖魔毒蟲勿侵。
到天微微亮,單萱才終於走到了一處茶莊。
茶莊不過是一間不大的平房,在門外放置了四張方桌和若幹長椅,一對老夫妻打理,隻飄了一麵旗子,連塊牌匾都沒有。
要了壺茶水,單萱想休息一會兒,老夫妻推薦單萱再來點饅頭,單萱拒絕了。
單萱雖然已經二十來歲了,但麵相嫩,又是修煉的人,還以為她不過二八年華。
老夫妻看單萱的衣著不像是來自窮苦人家,但畢竟弱質女流,心裏已經將她劃分為受迫害的女子,所以才會一大早就失魂落魄地出現在這荒涼的地方。
又來了一對兄弟獵戶,看上去像是要上山打獵的,來這裏買點果腹的食物帶著。
看見單萱一個妙齡女子坐在那裏,其中一個拐了另一個的胳膊一下,兩人便決定坐下來吃過了再上路,位置恰好就選在了單萱的身後。
單萱喝這些粗茶覺得很不習慣,何況她也沒有那麼口渴,喝過一杯後,便沒再添茶了。
本隻想再安靜坐會兒,可老頭突然端了一盤主食上來,單萱覺得很詫異。
“姑娘,您要的芝麻餅到了,快趁熱吃吧!”老頭說話間,將芝麻餅放下,又偷偷塞了張紙條到單萱的手邊。
單萱看老頭的意思,便抬手將紙條蓋住了,等老頭走了之後,才打開看了一眼,自然是提醒她小心身後的那對兄弟,等人多的時候再走。
紙條被單萱扔了出去,還沒落地就燃燒成了灰燼,單萱又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她剛剛分神,並沒有察覺到兄弟倆的小動作,但類似的事情,她也曾遇到過,並不陌生。
單萱始終相信,這天底下,有好人就有壞人,壞人有那麼多,好人就不會少!
“大爺!”單萱喊了一聲,等老頭靠近,才裝作從腰間掏出了一塊碎銀子,但其實銀子是從她的意識海裏取出來的。
那塊碎銀子幾乎是這家茶莊十來天的收入了,“您做的芝麻餅真是太美味了,下次有機會,一定還會再來光顧…”
“姑娘!”老頭不懂單萱的意思。
但單萱卻並沒有多作解釋,隻站起身,這才拿著芝麻餅吃了第一口,邊吃邊上路了。
老頭看著單萱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銀兩,直覺單萱不是簡單人物,所以看到那兄弟倆尾隨單萱一起走了,也沒有太過擔心。
倒是老頭的老伴出來,開口便小聲罵道:“死老頭,我寫的紙條你是不是沒給那小姑娘看到?”
老頭還在看著那三人的背影,直到老婆婆打了他一下,才回過了神來答道:“看到了,看到了,一定看到了…”
老婆婆看老頭強調了這麼多遍,也就不為難他了,隻奇怪地說道:“怎麼看到還走了,就不怕危險嗎?”
老頭看老伴念叨也不打擾,隻等她回過味了,才將碎銀子拿出來給老婆婆看看。
“你哪來這麼多錢?”老婆婆一把就將銀子搶到了她的手裏。
“這銀子啊!是剛剛的那個小姑娘給的。”
老婆婆又端詳了一下碎銀子,畢竟太久沒有見到數額這麼大的錢了,“她的茶水錢不是給過了嗎?”
茶水錢的確已經給了,這塊碎銀子是單萱用來感謝老夫妻的善意提醒。
然而以往遇到這種情況,單萱都會選擇盡量避開,心裏也始終記著文淵真人對她說的話,‘人間的世道滄桑由人皇來決定’,所以已經很久沒有多管閑事,更別說懲惡揚善了。
但今天,此時,單萱覺得隻能怪這兩個人倒黴了。
“小娘子這是要去哪裏啊?”剛離那茶莊沒有多遠,那兩人就追上了單萱。
單萱當即就停下了腳步,看了看攔住她去路的兄弟倆,“我趕著去投胎呢!不知兩位有何貴幹?”
兩人剛準備摩拳擦掌,先猥褻個幾句過過嘴癮,一聽單萱說‘趕著去投胎’,皆是一愣。
其中一人說道:“小娘子可真是愛說玩笑話,你還這麼年輕貌美,投胎幹什麼?”
“是嗎?”單萱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等那兄弟倆的視線全都集中過來,才笑著說:“如果我變成這樣你們也覺得年輕貌美嗎?”
“啊——鬼啊——”那兄弟倆被單萱突然變出來的蛇頭,嚇得跑都來不及。
其實單萱不過是施展了一個小小的幻術而已,看那兩人爭先恐後地拚命逃跑,又變成了人頭蛇身的模樣,貼著地麵滑行,很快就追上了那兄弟倆。
“別——別過來!”
“饒命啊!”
兄弟倆被嚇得直在地上打滾,單萱逗弄了一會兒,覺得心情好多了。
她竟然會覺得心情好多了?
這點認知就連單萱自己也覺得很吃驚,若不是單萱聽見了她自己笑出來的聲音,恐怕她還不知道原來嚇人是這麼好玩的事情。
不過單萱很快就察覺到這樣不對,看那兄弟倆也確實被嚇慘得樣子,便趕緊離開了。
單萱猜測,或許她的本性,根本就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正義凜然。
亡垠和單萱提到的賭約是,她現在就回去天倉山,但要謊稱她用魔劍或魔魂作為代價,拜托亡垠將她體內的魔魂驅逐了。
這也是先前亡垠答應為單萱驅逐魔魂的條件,隻是單萱並沒有遵守而已。
如果沒有那兩物,一切是不是就能回到從前那樣?
單萱不敢確定,但是當她開始不自覺地朝著天倉山的方向走回去的時候,單萱就已經察覺到了,明明都可以的,隻要隨便一個理由,隨便一個假設,她就可以義無反顧地回來師父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