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兒在坤寧宮乍一聽聞此事,等不及換身衣裳便急忙趕來乾清宮了。剛一踏入殿門,就見書籍和奏折扔了一地,而玄燁則氣呼呼的坐在炕上,她彎身從地上撿起馬鞭子,然後放置禦案之上,又著梁九功和身後的人將地上書籍和奏折拾起,清理一番,溫婉道:“這鞭子是皇瑪嬤賞賜,平日裏您都舍不得用,今兒個怎麼扔到地上了?皇上若是厭倦了此物,就將它賞給臣妾吧,臣妾可歡喜的很。”
玄燁輕看了一眼,忿忿道:“你別拿走,朕還要的。”
芳兒輕輕一笑,揮手示意眾人下去,然後翩然走至玄燁的身旁,“方才臣妾瞧見梁九功一瘸一拐的走出去,你若是要罰他,又何必自己動手?”
玄燁心知芳兒是在說他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牽連他人了。回想自己的舉止,也意識到不對,便道:“稍後你著太醫來瞧瞧他吧,順道賞幾樣物件給他。”
芳兒輕聲應下了,記起來乾清宮的途中,索額圖說起的事兒,又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鼇拜和蘇克薩哈的積怨由來已久,若是尋到機會,鼇拜是不會放過。更何況蘇克薩哈為人奸詐,以前也曾作惡多端,報應是遲早的。”
“我知道蘇克薩哈不是好人,甚至比鼇拜更奸猾。我隻是生氣鼇拜居然敢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擅自定他死罪,而且是二十四條大罪。簡直欺人太甚,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裏。”玄燁咬牙捶了一下炕桌,然後他的眼中閃過愧疚,“而且怎麼說,這也是我間接造成的。”
芳兒想起索尼去世之前的事情,暗想爺爺是否看錯了鼇拜。如今的他可算是真的隻手遮天了。若是為了八旗子弟的利益,用得著殺了蘇克薩哈麼?而且還是趕盡殺絕。她不好說些什麼,隻是勸說道:“君臣本就利益相關,您要利用臣子,臣子也要利用人。若有朝一日,皇上能將所有的臣子當作棋子來使用,那才是真正的統一天下了。如今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皇上若要難過,也不妨想想,要是鼇拜和蘇克薩哈的位子對調,那蘇克薩哈容得了鼇拜嗎?”芳兒停頓了一笑,然後方才肯定的說道:“依臣妾看,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玄燁若有所思的想著芳兒的話,也不無幾分道理,但是趕盡殺絕也未嚐太狠毒了些。“或許你說得對。若是得勢的人是蘇克薩哈,那今日的局麵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控製。隻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趕盡殺絕,始終不是朕的本意。”
芳兒喃喃道:“能讓鼇拜改變主意的人,怕是隻有太皇太後一人了。”
隻是芳兒料錯了,玄燁也估計錯了鼇拜畏懼太皇太後的心思。現今的鼇拜誰都不放在眼裏,包括太皇太後。因此盡管慈寧宮頒下懿旨,讓鼇拜對蘇克薩哈網開一麵,鼇拜也隻是將對於蘇克薩哈的斬殺於市改成了自縊,並將其長子和餘下子孫全部處斬,籍沒家產,所有婦孺均為侍婢。
臨行前一天,玄燁微服去了刑部大牢看望蘇克薩哈。蘇克薩哈聞得牢獄之門打開,見進來的人是皇上,便立刻下跪行禮,重重的叩首道:“奴才叩謝皇上大恩,讓奴才得以保留全屍。”
玄燁道了句“平身”,然後待他行禮起身之後細打量了一番,原本以為他會憔悴不堪,卻不想麵色如常,神采奕奕,內心頗有些奇怪。命人解下蘇克薩哈佩帶的重重枷鎖,坐在獄卒準備的梨花大木椅之上,見蘇克薩哈跟前擺放著上好的酒菜,便問道:“刑部大牢之內怎麼會有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