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煙嫋嫋,茶香四溢。坤寧宮內除卻蘭花幽人的香味,便隻有那香茗的沁人心扉了。緩緩舉手自那雕刻精致的小案上拿起一杯已經泡製一會兒的香茶,放置嘴邊,微微抿了一口,但見稍稍搖首,覺得那火候不夠。
東珠放下手中的繡花樣子,“聽人說前些日子你去了乾西四所北邊的院子?”
芳兒將茶壺重新置在火爐之上,聞言隻是文雅一笑,“何必聽人說,姐姐你若想知道,我絕不隱瞞。”甩手將杯中剩餘的茶水倒在茶壺之上,熱氣嫋嫋撲在眼前,仿若對側的東珠身處仙境一般。拿過巾帕稍稍擦拭了一番,方才說道:“我是去了那殘敗不堪的院子,也見到了博爾濟吉特慧慧。”
東珠的目光稍有一愣,隨即拿起繡花樣子將老虎之眼的最後一針給繡完了,淡淡的說道:“天底下多的是巧合的事情,但是我更深信無巧不成書這一句話。若博爾濟吉特慧慧始終不死心,可見那天你撞見宮婢被欺淩是一個精心策劃的布局。”
會是精心策劃的布局麼?芳兒在心中喃喃自問,玲玲麵黃肌瘦的模樣是騙不了人,慧慧病入膏肓的模樣也騙不了人。若說慧慧不私心,那她是相信的,但若要說慧慧策劃引起她的惻隱之心,芳兒的心中還是有所懷疑。
沸水燒開,芳兒見狀往茶杯內添了幾片花瓣在裏頭,然後裹上厚布提起茶壺添了滿滿一杯茶水,正要往東珠跟前的杯中添水,但見她微微搖首,輕聲說道:“我就不必了。”芳兒聞言也就隨她了。
“那日自北院離開以後,我便讓太醫給慧慧診脈,太醫回報說她已經活不了多久了。”芳兒的言語中有著憐惜和感歎。
東珠微微歎了一口氣,為芳兒的善良感到欣喜而又無奈。當初慧慧如此待她,可現今芳兒居然以德報怨……這原本是好事,可放在風起雲湧的皇宮裏,芳兒的善良未必是一個好的有點,稍有不慎那會成為她致命的原因。看著因煙氣而嗆鼻的芳兒,東珠又免不得想到每逢冬至,芳兒那弱於常人的身子,時常受寒,又未嚐不是受了博爾濟吉特慧慧的折磨所至?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話雖是如此說,但東珠心裏確實暗想,若是當年她沒有勸阻皇上對慧慧從輕發落,而是將之處死,或許今日慧慧也就少受病體折磨之苦了,亦或許也沒了今日懷疑的局麵了。
眼角瞥見窗外一身明黃色的人影,隨即耳邊便響起梁九功高喊“皇上駕到--”東珠將手中的繡花樣子放到白鷲的籃子裏,然後隨著芳兒一道站起身子,整理了下略有淩亂的衣衫,待玄燁步入坤寧宮的內殿,身子微微一福,請安道:“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玄燁稍一抬手,“都起來吧。”然後快步走至芳兒的身側,體貼的扶起她。
對此東珠已經見怪不怪了。後宮的妃子都知道,芳兒是玄燁心尖子上人,自然不是旁人能比。東珠也知道玄燁來到坤寧宮是希望與芳兒單獨相處,縱然是毫無爭寵之意的她,皇上也不願意她在此繼續待著。
因此在玄燁還沒下達逐客令之前,東珠便自個兒先福身告退了,“臣妾的翊坤宮裏還有一些事,就先回去了。”說罷便領著白鷲離開了。
芳兒命清月將小案上的茶具給退了,然後著烏蘇嬤嬤去小廚房那皇上愛吃的茶點過來,又自茗煙的手中接過略有溫意的方帕遞給玄燁,讓他擦手,又服侍他褪下了罩在外頭的金色長袍。然後才問道:“今兒個皇上不是在太和殿要設宴招待蒙古親王麼,怎麼會有空來臣妾這兒?”
“朕想你和承祜了便將宴會推遲到了晚上,再者蒙古親王不遠千裏迢迢而來,舟車勞頓,雖說老當益壯但畢竟是上了年紀。”說起這蒙古親王,玄燁的眉宇間倒是緊蹙了一番。他沒有告訴芳兒,此番蒙古親王進京除了探視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之外,還有就是為了博爾濟吉特慧慧一事。
也不知道這蒙古親王打哪裏知道了慧慧病入膏肓一事,竟然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在他召見之時提出要求將慧慧冊封為妃,安了蒙古一族的心。說什麼慧慧雖然身份低下,但好歹也是蒙古格格,然而虐待皇後一事已經事過境遷,慧慧也因此得到了報應被皇上貶入冷宮多年而鬱鬱寡歡,而他的怨恨之心也該消磨了。
全是一堆狗屁倒灶的渾話。看著每逢冬至芳兒那受寒的樣子,他就恨不得將慧慧碎屍萬段,還妄想要他下旨封妃?簡直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