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瓷賞陶
作者:李朝春
建水紫陶煙鬥創燒於清道光年間,迄今為止發現最早的煙鬥是清道光丁未年(公元1847年)款梅紋煙鬥。建水紫陶煙鬥是鴉片流毒的產物。為滿足癮君子的畸形需求,位於建水縣城以北3公裏處的碗窯村窯戶利用當地陶土資源摹仿內地煙鬥式樣,生產出胎質細膩若脂、裝飾精美的紫陶煙鬥。至清末民國初,煙鬥生產出現了以八家為代表的格局,俗稱八家鬥(其狹義上專指清末民國初雲南建水葉子香、丁吉三、朱南嶽、武三省、梁之福、梁柱奇、韓顯廷、張玉堂八家燒製的煙鬥,廣義上泛指雲南建水窯燒製八家鬥)。八家鬥以其純正自然的泥料、豐富多彩的色澤、古拙雅致的造型、精美絕倫的裝飾工藝、溫潤若玉的質地和變幻莫測的窯變效果而聞名遐邇。它濃縮書畫名家之墨寶於方寸之間,融詩、書、畫、印、刊刻填彩、無釉拋光和“殘帖”、“淡豔”等裝飾藝術之絕技於一體,濃縮名川大山之氣魄、花鳥蟲魚之神韻於掌股之中,匠心獨運,巧奪天工,散發著神秘的魅力,可謂是紫陶精華,掌中至寶。
一、泥土純淨自然,富於色彩變化
大自然賜予的獨特陶土賦予了紫陶煙鬥神奇的魅力。紫陶煙鬥以碗窯村五彩山特有的五彩陶泥為原料,泥質潔淨細膩,韌性高,粘度大,不含砂,因此,適宜於在器物表麵進行刊刻填彩、打磨、拋光等獨特工藝。陶土中含有的氧化鐵、二氧化矽、三氧化二鋁等礦物質溶點高低不同,燒製過程中就會產生不同的氧化還原反應。當燒成溫度為1100~1180℃時,泥料中的各礦物相擴散速度不大,赤鐵礦不作為一種相存在,使製品呈紅色(低溫)、紫紅色(高溫)。當窯溫達到1200℃時,呈現出古樸幽雅、光潤柔和的黑色。此時,低熔物與高熔固體互相滲透,形成致密的陶瓷結構和顏色的變化,從而就有可能在坯體表麵形成各種斑斕絢麗的色彩和紋理層次變化,經打磨拋光後顯現出斑斕絢麗、變幻萬千的窯變藝術效果(圖1)。
二、造型生動,千姿百態
就造型而言,紫陶煙鬥有幾何形、異形和仿生形三種,幾何形中以圓形為主,方形次之,常見的有碟圓、餅圓、蹄圓、四方、六方、八方等形製,大小約在4.0~9.0厘米之間等。圓鬥主要由各種不同方向和曲度的曲線組成,鬥身雖圓似方,沉穩而不凝滯,珠圓玉潤、骨肉亭勻、比例協調、敦厚瑩潤、勻稱流暢,雋永耐看,在形似神不似之間給人動與靜的感受。方形鬥整體造型端莊大度,協調勻稱,比例準確,塊麵挺括,線條利落,氣勢挺拔,力度透徹。異形鬥有鞍形煙鬥(圖2)、雕像煙鬥等造型,因為打磨拋光較為困難,所以此類作品存世量較少。如紫陶彌勒佛像煙鬥(圖3),紫陶質地,雕刻而成。彌勒佛又名布袋和尚,此造像天庭飽滿,麵頰寬闊,兩耳下垂,雙目微啟,麵貌詼諧,張口大笑。身穿露肩寬袍,右臂擱在布袋上,手執袋口。右腿屈膝豎起,左腿舒展,坐姿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一副寬容超脫、無憂無慮的神態。陶質優良,製作精細,形象生動。陶藝師巧妙地利用了布袋和尚肥胖的身材、端坐的造型和憨態可掬的笑臉,以其凸顯的大肚子為煙嘴,生動傳神,栩栩如生。這些造型藝術或雋永秀麗,或雄渾偉岸,或渾厚凝重,或端莊大方,體現了藝術家們對美的理解與追求。
三、裝飾瑰麗,雍容華貴
在造型藝術基礎之上,紫陶集中國傳統陶瓷裝飾工藝美術之大成,廣泛借鑒傳統書畫題材入畫,交替運用書法、繪畫、篆刻、浮刊、貼花、刊刻、填彩、磨光等裝飾工藝,手法多樣,精彩紛呈,形神兼備,氣韻生動。
1.名家書畫,千古流芳
書畫名家的參與創作賦予了紫陶煙鬥文人墨氣之風骨,使其從實用器具轉變為有欣賞價值和豐富文化內涵的藝術珍品。首先移書畫於煙鬥裝飾的是王永清,其書學李陽冰、桂未穀,尤其他發明的“斷簡殘篇”即“殘帖”裝飾工藝,成為了紫陶標誌性裝飾圖案。繼王定一遺風,將陶器書畫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的是王受之。王受之是民國時期建水著名的書畫家,書法清勁秀朗,擅於畫山水人物。作品風格細密精研,尤其擅於在煙鬥麵題詩作,所作煙鬥仕女人物畫,為藏家珍愛。而集紫陶煙鬥裝飾之大成的是向逢春,擅長書畫,尤以竹、梅、蘭見長,時有“城內三王(即建水書畫名家王定一、王受之和王式稷)不如碗窯一向”之說。此外,煙鬥上還留下了葉子香的山水花鳥,王克敏山水、人物、花鳥繪畫,沈河清的花鳥蟲魚,王憲斌的詩文、梅竹,王式稷的金文、唐隸、行楷,陳子湘的山水、竹木,李月橋的山水花鳥,蕭恩榮的山水、竹石、花卉,馬吉生的古隸、梅蘭竹菊,王孝全的花卉翎毛,崧樵的山水,馬吉生的菊梅蘭等,為紫陶煙鬥增添了藝術魅力和收藏價值。
2.題材豐富多彩,充滿人文氣息
紫陶煙鬥的裝飾題材多以文人畫為主,如典故傳說,山水、人物、花鳥、瓜果等,內容廣泛,形式豐富。最常見的是以梅、蘭、竹、菊 “四君子”入畫,這與建水文人的境遇也有很大的關係。建水地處西南邊陲,素有“滇南鄒魯”、“文獻名邦”之美譽,雖文人輩出,但在政治和仕途上都受到了冷遇,多不得誌。他們將懷才不遇與不依權貴的憤慨之情寄予繪畫中,形成表現文人超脫飄逸心境的“逸格”畫法,並將這些具有鮮明個性和突出品格的藝術形象寓於煙鬥書畫之中,借以表現文人的氣節、風骨和情感,也使其承載了文人的理想和追求。這些題材,配以唐詩、宋詞、名言警句和不同的書法體,經過藝術家的概括取舍、提煉與升華,達到了詩、書、畫有機結合,構圖嚴謹,參差有致,圖文並茂,情趣盎然。
梅花因曲折多姿的形態、經霜耐寒的特性而被古代文人反複詠唱,並賦予其各種美好品格,並作為誌士、貞士、隱士和美人的象征。建水紫陶上的梅花裝飾與器物渾然一體,格調清新,另有一種典雅的韻味。如沈河清梅紋煙鬥(圖4),不規則八方形,器形正麵呈拱狀,直徑7.0厘米。黑色胎體,鬥麵裝飾國畫梅紋圖案,用筆遒勁有力,穿插有序,運用簡練的中國畫傳統筆法,描繪出曲幹虯枝、生機盎然的古梅。尤其是作者巧妙地利用煙鬥曲線變化,使梅幹走勢與器圓形特征巧妙結合,暗含了中國畫傳統繪梅理念中“龍”的形體隱喻。此鬥布局精致,裝飾主體簡潔明朗,經無釉磨光,表麵細膩如玉,光潔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