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離蔣沿溪的家步行也就二十分鍾,不加班的情況下,她很樂意這樣走走,感覺崩了一天的神經,一下子就輕鬆了下來。初秋的風,已有些微涼,吹散了發絲緊緊的貼了她的麵頰,模糊了她通紅的雙眼,“安然,你叫我如何能釋懷?”
她微歎了一口氣,轉個彎,走進有些潮濕的弄堂,一群孩子,放了學,來不及把書包放回家,散落在牆角,堆成一座小山,圍著一個破了皮的足球踢的興趣盎然。
蔣沿溪驚呼一聲,條件反射般的拿手擋住飛過來的球,孩子中間發出稀落的驚呼聲,蔣沿溪雪白襯衫的肘處留下了道清晰的黑印子,一個男孩跑過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蔣沿溪溺怪的瞪了男孩子一眼,繼而,壞壞的笑了,男孩子的目光並沒有看向他,而是觸及到她身後的目光,蔣沿溪奇怪,轉了身,順著男子的目光看去,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轉了眸,怒笑的撿起地上的足球,男孩子接了球,朝她促狹的一笑,回到孩子中間,口氣誇張的說,”我剛才看見了凱迪拉克,哇塞,那車,真是漂亮.......。男孩子跟著夥伴漸行漸遠,蔣沿溪沒聽見後麵的話,感覺是個可愛的小男孩,嘴角上揚,勾起優美的弧度,轉了角,走進弄堂的深處。
蔣沿溪回到家,就聞見誘人的飯香。摟了蔣母的脖子,有些撒嬌口吻的說,”媽,今天做了什麼?我肚子好餓。”
蔣母笑咪了眼睛,揭開其中一個鍋的蓋子,裏麵赫然煮著一條魚,粘稠的湯汁,看上去鮮嫩的肉身,真是秀色可餐。“媽,今天是什麼好日子?”
蔣母笑而不答,拿嘴一努,朝向蔣母的臥房。小柔跳了出來,勾起姐姐的頭,附在她的耳朵上,柔潤的聲線清晰地向她傳遞著一個訊息,“爸爸回來了。”
蔣沿溪對自己的父親曾經恨極一時,原本溫暖慈愛的父親,在短短的兩個月,瘦骨嶙峋,精神委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清楚記得,那是一個午後,父親像是著了魔一樣,在家翻箱倒櫃,東西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蔣母在一旁含淚摟著小柔,淒慘的麵容,一度想讓蔣沿溪落淚,她握緊了拳頭,眼底像是要噴出火來,如果真的那樣,她此刻,真的想把自己的父親燒的遍體鱗傷。
蔣父終於在一個小匣子裏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蒼老的眼瞳一下子亮了起來,環抱在懷,試圖就要離開。蔣母著了急,鬆開小柔,一下子撲倒在地,拽住蔣父的衣角,“那是小溪剛開的工資,你給我們留條活路吧!”蔣母散了頭發,汗水混合著淚水,讓這個在少女時代曾經金貴無比,嬌生慣養的富家女,此刻,像是流落街頭的乞丐,沒了矜持,沒了自尊,為了將近兩千塊苦苦哀求自己的丈夫,使了勁,努了力,終究抵不過蔣父即將發作的毒癮來的決絕,他撇了她,用盡了全力,不曾念及夫妻情分,像個強盜,野蠻的踩在散落地上的衣服,沒有心慈,沒有柔軟,踐踏了夫妻之間的情誼,連同他自己的尊嚴。
“啪”的一聲,清澈響亮,打在蔣父的臉上,混亂的局麵一下子安靜下來。蔣父,蔣母,連同蜷縮一邊的小柔,都愣愣的看著蔣沿溪,蔣父怎噩夢也沒有想到曾經溫和乖巧的女兒竟會出手打人,而且打了自己。
“你可以走,帶著錢,從此,別再回來!”蔣沿溪隱忍著淚水,一字一頓的說,仿佛用盡了此生最大的決心和勇氣,眼神犀利,口氣決絕。這樣的父親,她寧可,從此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