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派小說
文/江航
年輕男人有些害怕,我安慰他,人是我殺的,你沒有動一根手指頭,警察要抓隻會抓我——電視上已經有許多眼睛雪亮的人民群眾為你做證。
我語氣輕鬆,像是哄一個受到驚嚇的孩子。天快亮的時候,他終於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我這才仔細地注視著眼前睡著的男人,他實在是太年輕了,最多20歲左右,但他和箱子裏的已經化為僵硬屍骨的那個男人相比,幾乎就是那個男人年輕時代的翻版。
7.離開
整整三天三夜,我和這個年輕男人都藏在我這所幽閉的處所裏,他除了有一張和舊情人相似的麵孔之外,其餘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但我似乎體會到了一種消失許久的安穩感。
第三天晚上,在他入睡時,我去了地下貯藏室,我佇立在那隻黑色皮箱前,忽然流下淚來。
第四個夜晚,天快要亮的時候,年輕男人忽然用崩潰的聲音對我說,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那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傷心。因為在我眼裏,他完全是自由的,他可以隨時離開,我並沒有綁架他。我不會讓他察覺到我的傷心,聽到他崩潰的聲音,我將臉側向一邊,用平淡冷靜的聲音對他說,想走,你就走吧。
他或許沒有想到我會有這樣的回答,用詫異的眼神看向我。
我的怒火突然噴射而起,我掏出了這幾夜都沒有離身的槍對著他,我聽到自己歇斯底裏的聲音:你,趕緊給我滾蛋!
我拿著手槍的手有些發抖,他如果不離開的話,我會開槍的。
他被我嚇得麵色蒼白地站了起來,向著門邊靠去,在我揮動著手槍的逼迫下,他打開了一直反鎖著的門。微明的光線透了進來,冬日的晨霧裏,冰冷的寒氣迅速地侵入溫暖的房間。我拿槍的手,顫抖不止,我突然指著門廊邊上的衣架,大聲地對他喝令:你把大衣穿上再走。
他乖乖地將那件我穿過的女式大衣披在了身上,然後,緩慢地走出了我這棟像古墓一樣的房子。
8.凋零
我沒有看他的背影,恍惚以為他便是我曾經唯一的男人,也許他是那個男人的兒子,他們如此相像,但我什麼也沒有問便直接走進了冰冷的地下貯藏室裏。一隻隻顏色各異的巨大皮箱,零亂擁擠地排放在貯藏室裏,我的心卻空蕩蕩的。年輕男人離開的瞬間,我的心裏湧起了一種冰冷徹骨的孤獨感。
我似乎仍然可以聽見徹夜回旋不息的警笛聲,或許,完全是我的幻覺,然而,我內心卻是出奇地冷靜,就像我對於生命早已經沒有任何的期待,事實上,我對於生命早已經充滿厭倦。
那隻黑色的皮箱安靜地躺在我的腳下,我慢慢地俯下身去,用自己單薄的身體抱住了它,然後,我舉起槍對準了自己的心口。黑暗來臨前,我仿佛忽然化成了一隻蝴蝶,然後又迅速地凋零在了黑色皮箱中,和我的男人相擁著蜷在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