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疼痛仿佛一波波黑色的潮水,排山倒海地湧來,企圖將子靈沒頂。她緊緊地咬著貝齒,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臉色蒼白如雪。然而,她忍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倔強地始終不肯喊出一聲來,她的眼中沒有淚水,沒有恐懼,隻有一股無比堅定的信念。
她認真地聽穩婆的話,順從地配合著使力,忍著巨大的疼痛默默地為她的孩子加油鼓勁;她想象著他的孩子將會長著一張酷似孟宏煜的俊臉,心中微微地甜蜜;她想著自己懷胎十月,想了“他”十月,念了“他”十月,如今,終於可以和“他”見麵了……
許久許久,就在快要筋疲力竭之時,子靈聽到了身下傳來氣若遊絲的嬰兒哭聲,那哭聲微弱得仿佛被風一吹便會散去,那哭聲漸漸地遠了……終於是生出來了,含著淚水和笑意,子靈沉沉地昏死過去……
醒來時,已是半夜時分,寒蟲淒切,初冬微涼,永樂宮靜得仿佛天堂,又仿佛地獄。
睜開眼,看到宮燈將寬敞的屋子照得明晃晃的,玉奴伏在桌邊輕輕地打著瞌睡。這樣明亮的地方,這樣溫暖的人兒,這裏必定是天堂無疑了——我還沒有死,我還活著——此刻,子靈的心中有一股劫後餘生的狂喜。
低垂的幔帳下,子靈輕輕地掀開被子,習慣性地想坐起身來,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從身下傳來,痛得她忍不住倒吸涼氣。
聽到她的呻吟聲,一雙溫潤如玉的手迅速地掀開幔帳,輕輕地將她扶住。抬起頭來,子靈看到了孟宏煜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她忘了自己已經有多久沒見過他了?久得曾經熟悉的臉變得這般陌生,曾經溫暖的手變得這般生冷。他不是正沉溺於歐陽縈的溫柔鄉裏,忙著為歐陽縈大張旗鼓地辦生日宴,對她不聞不問嗎?他不是忙著為林月瑤腹中的孩子擔憂,卻不肯來看一下她的孩子,不管她們母子的死活嗎?
母子,是的,我的孩子呢?——一想到孩子,子靈便下意識地伸手往身邊摸去,卻是空蕩蕩的冷被。她緊緊地抓著孟宏煜的手,急切地問道:“我們的孩子呢?我們的孩子在哪裏?”
聽到子靈的聲音,玉奴猛然醒了過來,看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連皇上是什麼時候來的都不知道,她不禁感到又羞又愧。然而,轉瞬即逝的羞愧後,便是巨大的悲傷和擔憂——她該怎麼回答她家小姐的問題?
玉奴忍著眼中的淚水,輕輕地走上前去,站在床邊,正琢磨著該怎麼開口回子靈的話,卻見到孟宏煜邊用眼神暗示自己不要說話,邊說道:“朕怕孩子會吵到你,已吩咐乳母將孩子抱到側房去睡了。”
“讓我看看我的孩子……”子靈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她想知道她的孩子長什麼樣子,是像自己,還是像孟宏煜,是不是健康,是不是可愛?
“孩子正睡著呢。”孟宏煜好言安慰她道,“咱別去吵他,好不好?”
“是男的還是女的?”子靈迫不及待地問道。
“是個……皇子。”孟宏煜的聲音微微地顫抖,然而,他仍竭力掩飾話語中那股巨大的悲痛——是啊!是個皇子呢!然而,他的小皇子一生下來便漸漸地停了心跳,斷了呼吸。他這為人父者,得知消息後匆忙趕來時,隻見到一具漸漸冰冷的小小身軀和一個生死未卜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