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孟宏煜賞了白如霜一把獨幽,子靈禁不住怒火中燒,霍得站起身來,連披風都顧不得披,便愣愣地往門外走去。玉奴見她突然之間又是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一顆心又提了起來,隨手拿了件披風便跟了出去。
出了永樂宮,隻見天空中陰雲密布,冷風也吹得絕情而凜冽。玉奴不無擔憂地勸說子靈:“小姐,咱還是回去吧!看這樣子,似乎快要下雪了……”
微微揚起頭,望著雲幕低垂的天,子靈心中的怒火漸漸熄滅,忽然莫名地期盼起下雪。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她淡淡地說道:“不礙事的,我隻是想到處走走。”
一陣冷風吹來,玉奴不禁覺得心中悲涼,喉嚨也哽咽了起來。她不再勸說子靈,隻是輕輕地替她披上棗紅色羊絨披風,然後靜靜地跟在她身後。
在白如霜如流水般歡悅,如珠玉般清澈的琴聲中,子靈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夕花堂。
推門進了院子,隻見院子東側的桃樹早已脫盡了綠意,隻剩一樹光禿禿的樹枝,仿佛一隻幹瘦的手,努力地伸向天空,想要抓住一點點自由。子靈知道,待來年春天,桃樹開花,夭夭灼灼之時,不會再有一個笑靨如花的絕色女子坐在桃花樹下悠然調琴。因為,那女子的桃花已經開過,那女子摯愛的琴已經破碎……
邁上台階,走過回廊,來到蘇子容的書房,發覺那書房似乎被打掃過了,與她上次來時見到的處處灰塵相比,此時的書房,雖然還說不上是窗明幾淨,倒也是幹幹淨淨的。
踱到書桌邊,發現桌麵也是幹幹淨淨的,自己曾經在書桌上寫下的那一行字,也早已被人拭去。或許,真如歐陽縈所說,那日,容姐姐真的來過這裏……
抬起頭來,一眼便看見了掛在牆上的九霄環佩。這九霄環佩,被白如霜摔壞過又被修好,經曆過大火又僥幸未被焚燒,縱使逃過了那麼多的劫難,它終究還是逃不開孟宏煜的怒火!
如今,子靈終於明白為何蘇子容執意要將這把殘琴掛在牆上日日拂拭、夜夜瞻仰了!她是為了提醒自己,無論怎樣珍貴的絕世好琴都會被怒氣摔碎,無論如何堅不可摧的愛情都會被疑心摧毀,無論多麼深的愛都終將被陰謀陷害成不愛!
耳鬢廝磨變成了陰陽相隔,山盟海誓瞬間灰飛煙滅,海枯石爛的生,變成了天崩地裂的死。那信誓旦旦的愛情,在哪裏?在哪裏?
抱著殘破的九霄環佩,子靈淚如雨下——容姐姐,為何我們會這般不幸,天下男子多如繁星,我們偏偏卻愛要上這個不該愛、不值得愛的男人?這個不知何謂愛情的男人、這個無情的男人、這個霸道的男人、這個多疑的男人、這個可惡至極的男人,到底有什麼好!
默默地流著淚,抱著九霄環佩緩緩走到桃樹下,子靈吩咐玉奴去找了把花鋤來,親自在花圃裏挖了個長長的坑。將九霄環佩放入琴囊裏,然後,將九霄環佩和親囊一起放入坑中,捧起一掊土來,慢慢地撒在九霄環佩上……
“小姐,咱還是別葬這琴了,畢竟,這是容妃娘娘最心愛之物啊!”玉奴忙出言阻止子靈,“留著……做個紀念也好……”
紀念?還有什麼可紀念的呢?這是蘇子容和孟宏煜的定情信物,如今,佳人已逝,而孟宏煜又找到一把絕世好琴了,那麼,留下這殘琴又要用來紀念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