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封禮後,歐陽縈便住進了永年宮。
“兩宮遙相望,雙闕百餘尺。“(1)永年宮和蕭子靈的永樂宮相距不遠,可如今,歐陽縈和蕭子靈卻有著天壤之別:一個得寵,一個失寵;一個如天上雲,一個如地底泥;一個晉封,一個被貶;一個居廟堂之高,一個處江湖之遠。
或許,這便足以說明為何所有的妃嬪都費盡心思想得到孟宏煜的恩寵,因為,高居天堂或者淪落地獄,都隻在孟宏煜的一念之間!這道理,蕭子靈懂,歐陽縈亦懂。
望著桌麵上那把價值不菲的鳳釵和那套燦若雲霞的錦衣,歐陽縈陷入了沉思。她知道,如果她願意放棄那個遙不可及的男人和那份孤注一擲的愛情,那麼,她便可以得到榮華富貴,得到至上的榮耀,成為天底下最意氣風發的女人。可是,若放棄了愛情、背叛了友情,那麼,即使成為天底下最意氣風發的女人,那又怎樣?
她從來不曾這般猶豫過,即使當初決定為了孟宏燁而進宮,她也不曾有過絲毫的猶豫。她不知道,原來,猶豫可以將一個人折磨得如此痛苦。在痛苦中,她不知道該如何抉擇——榮耀還是幸福?愛情還是富貴?堅守陣地還是舉手投降?
如今,她不但被封為嬪,還賜住永年宮了。誰都知道,根據祖宗定下來的規矩,皇帝的三宮六院裏,宮一向都是隻賜給“妃”居住的,今日,她隻是被封為“嬪”而已,可是,孟宏煜卻破例讓她住進永年宮了,這是巨大的榮耀,亦是一種無聲的宣告——他在向眾人宣告,此時,歐陽縈是他最寵愛的女子,而不是那蕭子靈!
歐陽縈正猶豫間,小宮女來報說皇上駕到了,歐陽縈趕緊起身奔出寢室,到大廳上迎駕。一見到歐陽縈,孟宏煜便趕緊上前去扶起她來,笑得如春風般和煦,輕聲問道:“這永年宮,你可還滿意?”
歐陽縈盈盈一拜,嫣然笑道:“臣妾謝皇上厚愛!臣妾隻怕,住不慣這麼大的宮殿。”
“哦?為何?”孟宏煜挑眉問道。
“臣妾自小到大,何曾住過這般好的屋宇?”歐陽縈笑道,“因此,隻怕會住不慣呢。”是啊,她隻是長興縣令歐陽固的“小女兒”而已,怎麼可能見過這般縱橫錯落的瓊樓玉宇?
“住一段時間便會習慣了。”孟宏煜說。
“臣妾定會趕緊讓自己習慣的!”歐陽縈嬌俏地說道。是啊!她早晚都會習慣的!就像現在,她不是已經習慣了這宮中生活,習慣了這榮華富貴?甚至於,有一絲眷念和依賴了……
“隻是,臣妾怕屋宇寬闊,樓閣高聳,卻耐不住這逼人的寒氣啊!”歐陽縈繼續意有所指地說,“高閣是好,可臣妾隻怕會被束之高閣!”
或許,這便是所謂的居安思危,未雨綢繆。歐陽縈不禁說出了她心中的擔憂: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就像那蕭子靈一樣,昨天之前,她何嚐不是住著金碧輝煌的永樂宮,恩寵無比,錦衣玉食?一夜之間,她便被貶為昭容、被打入冷月宮,這如跌入萬丈懸崖般巨大的落差,會不會讓蕭子靈粉身碎骨?
還未等到孟宏煜回話,思同院的小太監便匆匆趕來了,隻見那小太監高高興興地跪在孟宏煜身前,歡天喜地地說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白昭容有孕了,太醫剛剛來看過……娘娘吩咐奴才來請您去一趟思同院……”
小太監的話尚未說完,孟宏煜便急忙吩咐李昭擺駕思同院。
望著孟宏煜倉促離去的背影,歐陽縈不禁啞然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果然被她猜到了!這不剛想著皇恩如雨露一般讓人無法捉摸嘛,孟宏煜便用行動這般直截了當地驗證了——前一刻還深情款款地望著歐陽縈,一聽說白如霜有孕,二話不說便轉身離去!
待孟宏煜走後,歐陽縈便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寢室,小心翼翼地關好門窗後,她從櫃子的頂層裏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妝奩,打開來,隻見裏麵靜靜地躺著一個青花瓷小瓶子,瓶子裏裝的是香肌丸(2)。“香肌丸”這種虎狼之藥在宮中是禁藥,她之所以有,是托展戰偷偷帶進來的。
歐陽縈輕輕拔開軟木塞子,隻聞得一陣異香撲鼻,倒出一顆來放在掌中,定定地望著那黑褐色的小藥丸,歐陽縈不禁又猶豫起來:當年,趙合德和趙飛燕姐妹就是用這神奇的小藥丸將漢成帝迷得神魂顛倒,以至欲罷不能精盡人亡的。
她知道,她若長期服用這種藥,會令孟宏煜瘋狂地迷戀她,但也容易被太醫發現。因此,她隻是偶爾一用,主要是用來避孕,但她若長期用下去,會導致不孕。原先,她並未打算一輩子留在宮中,也害怕萬一不小心有了孟宏煜的孩子,那麼,那孩子會成為她和孟宏燁的絆腳石,因此,她才偷偷服用香肌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