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逾明與陸含霜從齊家公寓出來時,天空開始零星地飄灑著小雨,兩人都沒帶傘,剛剛來時想著不會停留太久,齊逾明也沒將車停進停車場,就停在了小區門口旁的空地上。
細密如針的雨絲漸漸有加粗的趨勢,齊逾明當機立斷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罩在兩人的頭頂,護著陸含霜一路跑到了車旁。待他們鑽進車後,陸含霜身上是滴水未沾,齊逾明卻已經濕了半邊。
“你幹嘛全遮我呀?你都濕了……”陸含霜掏出紙巾替他順著鬢間滑落的水滴,眉頭擰得緊緊的。如果他能稍微遮著自己一點,而不是把外套全遮著她,他也不用淋得那麼濕了。
齊逾明很享受她的照顧,眯眼笑得毫不在意:“不就濕了一點嗎,沒關係的,我怎麼能讓自己女朋友淋雨呢?”
他口中“女朋友”三字讓陸含霜神色一怔,而後極為不自然地將紙巾遞給他:“身上……你也擦擦吧,感冒就不好了。”
她那過於明顯的抗拒令齊逾明心中一疼,但麵上仍舊保持著悠然的笑意,車內的氣氛開始變得怪異,齊逾明一麵擦著身上的雨水,一麵隨意地與陸含霜聊著。
“今天辛苦你了,我媽有點嘮叨。”
“不辛苦。”陸含霜回想起周卿餘慈眉善目的笑容,胸口驟然湧起一股溫熱,“你有一個很好的媽媽,誰能嫁給你,一定很幸福。”
平凡,卻很真實。
想到這裏,陸含霜望向齊逾明的目光不由地帶上了崇拜之意。
她之前就聽趙覓言提到過,齊逾明的父親是個生性淡泊之人,他們家在他小的時候,就一直被他那心機深沉的大伯壓得抬不起頭來,在齊家連說話的權力都沒有。但齊逾明用自己的能力,為他們家爭得一席之地,還讓他的父母過上了如此平靜無爭的日子,真的很厲害,也很棒。
她的話令齊逾明微微動容,他抬眸望著她,眼裏翻滾著複雜深沉的情緒。
“那你呢?覺得幸福嗎?”
“我?”陸含霜低頭莞爾,笑意卻未達眼底,“當然幸福啊。”
一個完整溫馨的家庭,她從來都未曾擁有過,她從小就想知道在那樣一個家庭裏生活,是怎樣的滋味,如果有幸能夠圓夢,當然是幸福的。
她的雙眸無神地低垂著,齊逾明看懂她眼裏的閃避,嘴角勾起幾分自嘲的弧度。
“不,你不幸福。”他語氣裏滿是篤定,強迫她與自己對視,“嫁給一個你不愛的男人,你怎麼會幸福呢?”
齊逾明說完,心底沒來由地湧起一陣苦澀,這件事由他來說破,實在是很可悲,但卻是誰也無法忽視的事實。她從沒想過將他放到過她人生的規劃上,他隻是她臨時的避風港而已。
陸含霜想要說些什麼轉移話題,卻又無法回避他的目光,謊話也說不出口,隻能愧疚地垂眸:“逾明……對不起……”
除此之外,她好像沒有別的什麼能說的了。
齊逾明故作輕鬆地一笑,拍了拍她的肩:“你不用道歉,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自她答應他那日起,他就知道這關係不可能會長久,但這短暫的幸福,他也想要。
“你知道W市發生地震的事嗎?”
陸含霜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但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知道啊。”
這麼大的新聞,連續占據了好幾天的頭條,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喬閣隨隊,去支援災區的工作了。”
“啊?你說什麼?”
齊逾明的話宛如平地裏投下的一枚驚雷,將陸含霜轟得找不著北,腦中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找回些理智。
“……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離開之前,發了一條信息給我,讓我好好照顧你。”
照顧她?
車頂的燈光,照得她臉色有些蒼白,讓她的笑看起來淒慘無比。喬閣是終於決定放下她了嗎?也好,也好。
她擺弄著包包的拉鏈,在寂靜的車內發出清脆的“刷刷”聲,
“是嗎?這件事跟我沒什麼關係。”
“真的沒關係嗎?”
她麵上是鎮定自若,但齊逾明卻沒錯過她撫著包包的那隻手,在顫抖。他認真地凝視著她的雙眼,直要望進她的心底深處去。
“詩經裏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我心匪石,不可轉也’,如果你的心腸真的有那麼硬,你也不會是這副表情了。”
她的心裏,從沒有放下過喬閣,也從沒想過要接受別人。
自齊逾明說了那句話後,車內便是一片沉默,陸含霜再也沒和齊逾明說一句話。待車開到她家樓下後,她便徑直推門走了。齊逾明望著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幽幽地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