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日,唐穎大赦天下的赦令便傳遍大街小巷。唐穎封長女唐姿為太女,並親自為天下祈福,於相國寺齋戒七七四十九日。
唐秋卻知道,為了保護青楓,這不過是唐穎的障眼法,去相國寺養傷才是真。十年前那次,唐穎除了渾身滲血,並無其他症狀,但因出血過多,需要時間靜養,這次怕也是一樣。究竟是誰,到底是在保護青楓還是別有用心。
雖然,太醫亦查不出是什麼毒。青楓的身體卻也無異樣。
墨隱的傷也漸漸好轉,隻是烏七對於其身上的疤痕實在是九牛一毛。府裏的人見了他隻管低著頭不敢去看,也隻有同樣被隔離的張公公偶爾過來同他說說話,說過來說過去還是他們王爺小時候多麼乖巧聽話。墨隱雖不願,卻也隻能點頭應和。
他總是在三更天醒來,可是再沒有人守在床前,也沒有人變著花樣為他準備夜宵;也沒有奇奇怪怪的笑話,雖然他聽不懂,也並不覺得好笑。
他想,他大概是太久沒和人接觸過了,所以,才有那麼一點想見她。
可她,正在南院裏睡得香甜吧,還是那三個人在一起做些不入眼的事情?
他不由得想起在梨花閣時曾被強迫看過那些不堪入目的畫本子,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唐秋、青楓、還有自己。
猛地甩了甩頭,自己怎麼會想這樣下作的事情。
窗外,依舊是黑蒙蒙的天,偶爾一兩聲微弱的蟲鳴,便再無聲息。
再躺回床上,竟也慢慢睡著了,再次醒來,太陽已經高高掛起,橙黃的光灑在還有些霜白的枝葉上,別有一番韻味。
細細淨了臉,鏡子裏的人依舊猙獰。他仔細想了想兩人相處的日子,似乎她並不害怕也不厭棄。雖是這樣,還是糾結了許久才鼓足勇氣去找她。
他仔細想過了,不能讓她這樣墮落下去,若好好引導,她還能變回正常的女人。他願意嘮叨一回,幫她一幫,將她帶回正途。
還在思索著怎麼開口,他已經站在了南院門前。門匾上赫然‘秋楓’二字,顯然剛掛上去不久。‘秋’字歪扭難看,‘楓’字蒼勁剛直,不用猜也知是兩人一起題的字。
果然是個又蠢又沒學問的女人,這樣明目張膽是怕別人不知道麼?一個女人家字寫得這麼難看也不知多練習幾遍。
還是那個王爺就好這口?要是以後與她一起住一個院子,豈不是要起名‘秋隱’?地龍蚯蚓?墨隱不禁打了個寒戰,一陣惡寒襲遍全身,還真是難聽。
愣了愣,隨即倒吸了口氣,怎麼自己又開始想這些有的沒的。
一定是憋悶得太久,才會胡思亂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墨隱理了理頭發,整了整衣服,方定了神,繼續向裏走去。
剛踏進園子,他就看到那個蓮色的身影蹲在菊花叢邊拿著剪刀細細的剪著殘花,裙角沾上了星星點點微濕的泥土卻渾然不覺。
被剪斷的枝椏傷口散發出更加濃鬱的菊香。
這情景突然很熟悉,也,很溫暖。
他想起早逝的父親,那個小院裏曾種滿了一種名為含笑的六瓣白花。
那也是他父親的名字。
當年母親為了博得父親的歡心,命人從南邊運了大片花苗移栽到父親的小院裏,綠葉素容。花開時節,憑欄凝采,滿院飄香。母親總是笑吟吟地望著父親,眼裏全是寵愛。他雖小,卻知道母親是愛著父親的。
唐秋看見墨隱,丟下手中的花剪,興奮的跑過去拉住他,“阿墨,你怎麼來啦?”
什麼時候,她把自己的名字叫得這麼親熱?瞪了她一眼,冷冷道,“髒死了”,卻還是任其握住,她溫暖的掌心覆在自己微涼的手背上,似乎有那麼一點舒服。
“不會,不會”,唐秋不好意思地放開他,搓了搓手笑嘻嘻道,“吃了早飯沒,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