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會信?你當我是白癡嗎?”我的牙齒咯咯作響,隻有現在才明白齒冷的滋味,雨水中再不忌憚眼淚該不該流下,一邊抬頭望一邊睜大眼,淚水就從眼眶裏嘩嘩流。
“你以為你有多聰明。”他臉上帶著一抹嘲弄的厭色,“如果不是為了錢,你以為我會這麼花這麼多時間做這麼無聊的事。”
好像牙齒咬破了嘴唇,嘴裏有一股腥鹹味兒,“你,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你看,你又不吭聲了吧,我就知道你在騙我。”我哆哆嗦嗦拿出來棉衣裏的銀行卡,整個被水所浸濕,卡麵上都是水漬,我遞給他,他連動也不動,隻以一種能主宰我命運高高在上的姿態嘲弄看著我。
“你既然知道一切,又何必騙自己呢?好了,起碼在你死之前,你安安分分做好你的夫人位置就好了。”
不!這不是我知道的一切。可這刀刀剜心的話就是衝我而來,天地之間下著雨,難得的春雨,更難得的是突兀就下的這麼大,風也刮的這麼狠,吹過樹枝發出的嗚嗚聲像是下葬的調子。奇怪,我多久沒有去過那些傳統的葬禮了;奇怪,我何時聽過嗩呐的苦鳴。
“隕石,帶夫人回去安頓。看住,不要讓她亂跑。”
“你別想左右我!不可能!”我呐喊嘶吼出聲,嗓子竟然啞了。往後退,腳步虛浮而無力,淌在沒過腳踝的水裏,連日的疲憊徹底爆發,我一步也走不動,天旋地轉,五髒六腑有一股焚燒的感覺,然後什麼也看不到了。
“將軍,她暈過去了……”隕石有點尷尬站在旁邊。
趙譽擺了擺手,示意隕石不要動,他停了一秒猛然咳嗽出聲,眼中爆出猛虎困於籠的猙獰之意,他伸出手,衣服僅僅貼在手臂上這手臂顯得無比幹瘦,“我來。”他說。
“怎麼能這就暈過去了呢?”
水中仿佛飄著一個睡美人,若非臉龐的無神與憔悴,她一定是海的女兒。
她很瘦,生了一場大病後身上一點肉也沒有,多了個大衣也像抱著一捆柴。額頭滾燙,昏迷中死魚般打著哆嗦。
“你怎麼又病了呢?真是娶了個病秧子啊。”趙譽喃喃自語,對隕石道:“去請羅斯博士。”
“是,將軍。”
後麵鄭則花出來了,為他撐著傘,一路走來粉色的長褲上點點泥濘。“夜雪白沒有透露消息,西棠夜風還算有點職業精神,不過你打算就這麼抱著淋雨?”
“大雨好啊,大雨裏就互相看不見狼狽了。還記得你載著我開敞篷下雨的事嗎?哈哈。”
“我看你八成是瘋了。黑熊,帶你們將軍回去。注意他的身體,畢竟冷血動物不能太長時間待在低溫裏。”
“你是來看我笑話?”
“我是來提醒你,你別作死還能多活幾年。”
“我的身體我知道。”趙譽淡淡拒絕了鄭則花的好意,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每走一步都踏入萬劫之中。他的身體出了點問題,基因的變異總是不可捉摸,可知論的觀點,世界能夠被認知,可是有些事情當前不能夠認知。
比如他的基因在變異中身體像蛇一樣,血液不再恒溫,但他又不會冬眠,天冷的時候身子就像水凝結成冰,體內的髒器被凍傷,隨時可能會死掉。
但今天不一樣,即使這一場春雨帶著凍意,他也想從牢籠中掙脫出來看看她的臉,想抱抱她,這是劫數中的奢望。
誰都不能確定明天會怎樣,比如他狠心把她送走,又於心不忍接回來,多麼堅定的決心多麼完美的計劃總是沒有用。過去總想著能強悍直麵命運,可到了明天卻發現在命運麵前人類的渺小,既招架不住也無力還手。
他的身體被凍僵了,冬天的時候把一條蛇扔到雪地裏會怎樣,會感謝帶它回去的農夫嗎?借著懷裏人微微溫暖的熱意,他想蛇會不會主動去找農夫。他總算來到了宿舍,他看著門微微笑了起來。你瞧,他們倆一個人發熱一個人發冷是不是很般配。
黑熊神色複雜,跟在趙譽身後默不作聲,隻有跟著將軍做事的人才知道將軍的難處,夾在其中做人不好受,明明出去之後哪用受這口鳥氣海闊天空。如果不是因為她,將軍現在一定站在光輝的頂峰而不至於落魄到連開鎖都要開四五次!
“黑熊,你想收獲什麼?金錢,名望,地位,美女,知識,品德?嗬,是不是我得到了太容易了些?”
“不,將軍。你的所作所為我們都看在眼中,你得到一切憑借的都是自己的實力,一切都來之不易。屬下願意聽從你的指揮,願意為你赴死,但是絕對不願意看著你這個樣子。”黑熊憨憨的聲音裏帶著哽咽,還記得當初將軍是那麼的壯實,功夫是那麼的高明,軍隊裏的頂尖的特種兵都是就將軍的對手,可轉眼間將軍怎麼變得這麼一副孱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