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陳慶東梳洗幹淨,穿上白襯衣、黑西褲、黑皮鞋,兜裏揣著媽媽塞給的兩千塊錢,提著哥哥送的稻草人牌子的黑色真皮公文包,告別家人,來到了縣汽車站。
在這個公文包裏,除了報到證、鋼筆、筆記本外,還放了一條哥哥送的精品南京,陳慶東自己其實隻舍得吸五塊錢一包的普通雙喜,這條高檔的香煙是第一次跟未來的領導同事見麵時用來散煙的。
掏出一根雙喜叼在嘴上,陳慶東又不禁十分感慨,上一世的時候,自己去單位報到,也是帶了一條哥哥給的精品南京,但是自己卻因為靦腆和清高,愣是一根煙都沒有送出去,最後全都自己抽了,真是幼稚啊!
此外,他家人不知道的是,陳慶東的公文包裏還放著一盤象棋,是和田青玉材質的,這是他大哥陳紅兵的一個老家在新疆的戰友去年來這兒找他玩給他帶來的。陳紅兵以前也喜歡下幾盤象棋,但是後來為生活所累,就沒這閑情雅致了,所以戰友走了以後,就轉手送給了同樣愛下象棋的陳慶東。
陳慶東後來把這盤象棋帶到了學校,並且還在一個湊巧的場合,讓學校考古係的一位老教授給鑒定過,質量還可以,但談不上名貴,製作工藝也隻是一般,如果拿到市場上去賣,兩千塊錢應該是頂天了。
現在,他準備把這盤象棋送給雙山鎮政府的鎮長高坤。
據陳慶東所知,高坤是去年從柳林縣委辦公室副主任、研究室主任的位子上來到雙山鎮擔任行政一把手的,他是縣委書記徐明磊的校友師弟,也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嫡係,而徐明磊是由省建設廳空降下來的領導,屬於外來派,縣長程學宏卻是在柳林縣經營多年的本土派。
據說,當初柳林縣委書記這個寶座空下來之後,程學宏順勢再進一步的呼聲是很強的,但是最後卻由省廳空降下來的徐明磊取而代之,程學宏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黨政一把手麵和心不合,也幾乎是注定的。
雙山鎮黨委書記魏海龍是雙山鎮土生土長的幹部,也是程學宏的絕對心腹,所以他對徐明磊的心腹高坤自然不待見,在工作上也是對高坤處處掣肘,幾乎是架空了高坤,但是高坤也看的開,工作之餘,他就經常找雙山鎮的幾個象棋高手下棋解悶,倒也自得其樂。
對於這些高層之間的秘聞,其實陳慶東也並不完全了解,但是他知道,高坤隻在雙山鎮政府待了不到兩年,就高升到了縣國土資源局擔任了局長、黨組書記,絕對是大權在握的柳林縣土地爺爺!
這麼一個重要的位子花落高坤,從這一點就可以管中窺豹,程學宏跟徐明磊掰腕子最終還是輸了一手。
此時的陳慶東已經非常明白站隊的重要性,所以他根本就不用考慮那麼遠,隻需要現在跟著高坤站好隊就行了,其實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沒得選,鎮委書記魏海龍根本就不待見自己,上一世還直接毀了自己一生,所以現在也隻能選擇暫時被架空權力的鎮長高坤。
不過,高坤被架空對陳慶東來說倒也是一個優勢,如果高坤此時大權在握,那麼鎮上巴結他的人肯定非常多,自己一個初來乍到的毛頭小子想要進入高坤的法眼,談何容易?
但是現在高坤被架空,其他人都跟著書記魏海龍站隊,沒人搭理高坤,這時候,自己主動跟著高坤站隊,就能達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
其實這在官場上也有一個專業的術語,那就是“燒冷灶!”
陳慶東現在就是要燒高坤的冷灶!
經過了一次重生的陳慶東,好像突然之間,就對官場的“潛規則”無師自通了,但其實他自己也知道,憑著自己不笨的頭腦,上一世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明白了這些看似複雜,抽絲剝繭之後其實非常簡單的官場潛規則,隻是自己上一世太過清高,眼高手低,知易而行難罷了!
陳慶東把已經燒到了煙屁股的煙蒂扔在地上,用腳尖使勁碾滅,蹬上了開往雙山鎮的公共汽車。
將近一個小時後,公共汽車終於一路顛簸來到了雙山鎮集場,陳慶東下車以後,使勁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雖然他在車上已經非常小心了,但是汽車上的環境實在太差,人也太多,還有很多人從縣城帶的貨也堆積在車上,想要衣不沾土的坐這一趟汽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雙山鎮政府大院就坐落在集場的西鄰,院子很大,但卻是一溜的平房,鎮政府、派出所、法院、勞保站等單位都擠在這個大院裏。
這些房子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建造的,後來在九十年代中期又進行了一番維護,但是現在看起來仍然很破舊,有的辦公室甚至下大雨的時候還會漏雨,放眼整個柳林縣,雙山鎮的辦公條件也是最差的了,除了雙山鎮以外,其他鎮的政府大院都已經蓋起了小樓。
這也沒辦法,因為雙山鎮的經濟條件實在太差,雖然縣政府有紅頭文件,允許各鄉鎮翻新自建辦公樓,但是縣政府隻給政策不給經費,完全要靠各鄉鎮政府自籌。